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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夫人看不見眼前是誰,驚慌地倒退了半步,抓緊了丫鬟的胳膊。
“伯母不要害怕,我是薛大哥的朋友,”餘舒並沒有自報家門,因為她現在薛家人眼中,就是害的他們一家老小顛沛流離的無恥小人。
她瞥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羽林軍。托住了薛夫人的手臂,低頭悄聲道:“您此去峨眉山無需擔憂,我會派人沿途護送,等到了淨水庵,那裡的老尼姑自會善待你們母女,你們暫且安心待著,等到一兩年後風頭過去,我再想辦法接你們出來。”
薛瑾尋先前被她藏了起來,昨日才剛由她親自送到刑部,她上上下下都打點過了。這一路上沒人會為難她們娘倆。至於峨眉山淨水庵那邊,她也尋到了門路,絕不會讓她們到了那裡吃苦。
薛夫人聽她說完,神情換做迷茫。她猶豫著摸索到餘舒的手抓住了。小小聲地問道:“姑娘。你是誰?”
薛家落得今日這步田地,親朋好友唯恐被波及早就躲不見了,哪裡還有人雪中送炭的人呢?倘若這姑娘沒有騙她。能在這個時期仗義援手,那她一定是城碧孩兒的紅粉知己,她不會沒聽他提起過。
薛夫人最先想到了一個人,又覺得不可能,所以試探著猜到:“你是——蓮房姑娘嗎?”
她沒有得到回答,那雙溫熱的手掌緊緊地握了她一下,然後便鬆開了,她只聽到那個低柔的聲音變得冷硬,對負責押送她們的官兵發話道:“將人帶上囚車,好生送到刑部。”
官兵賠笑道:“大人放心吧。”
薛夫人茫然地伸手向前探了探,卻撲了個空,“姑娘,姑娘?”
餘舒後退到一旁,安安靜靜地目送薛夫人坐上囚車,這才悄悄地牽著馬離開了。不遠處,一身勁裝的尹元戎抱臂斜靠在薛府大門外的老樹上,窺見這一幕,頗覺有趣地挑起眉毛,暗自嘀咕道:
“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者皆不毒,最毒婦人心。薛城碧要是知道他喜歡的女人為了榮華富貴,親手將他一家老小送進大牢,會作何感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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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七月,兆慶帝下葬龍泉昭陵,作為大安朝開國以來第十四位皇帝,他在位十五年間寬厚仁政,朝中百官敢於直諫,雖無豐功偉績存世,亦無有窮奢極欲之事,只堪平庸。
太子從昭陵送葬回京,三日後稱帝,披上龍袍,登基大典定於兩個月後舉行。
新帝遣散先皇留下的後宮,凡是育有子女的妃嬪,皆都送出宮去頤養天年,沒有子女傍身者,皆都送往龍泉縣守陵,最後不過是一個孤獨終老的結局。
先皇后瑞氏榮升皇太后,從棲梧宮移居慈寧宮,而新帝生母皇貴妃薛氏則被奉作西太后,從鍾粹宮換往環境清幽的紫薇宮,就在太廟西側,據聞是薛太后生產十九公主時傷了身子,需要靜養,所以選了這麼個偏僻的角落居住。
某一天,餘舒在司天監內突然接到宮中懿旨,薛太后宣她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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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崇貞帝即位後,餘舒第一次進後宮,步行在冷清的宮道上,她的心情早已平靜如水,引路的小黃門不時地扭頭偷看她,不小心接觸到她冷淡的眼神,嚇得縮起腦袋,悶著頭往前走再也不敢回頭,好像她是什麼吃人的妖怪。
餘舒知道自己如今在外名聲不大好,多少人背後戳她脊樑骨說她不擇手段,靠著揭發薛家得到大提點的賞識,踩著別人的腦袋往上爬,又拿她曾經和薛睿結拜兄妹的事情指摘她無情無義。她心裡很清楚是什麼人在暗中鼓動這些流言,卻不在意。如今名聲好壞於她已無大礙,手握實權,她早就過了需要名聲傍身才能立足的階段,再多人的唾沫星子都淹不死她。
走過長長的一段路,來到紫微宮門外,迎接她的是昔日薛太后身邊的大宮女頌蘭。
“餘大人裡面請。”頌蘭垂著頭,看不清臉色,但是餘舒卻能感覺到她的冷淡。省略了搜身坐香這一步驟,餘舒很快就被帶到了薛太后面前。
紫微宮修繕的大氣寬敞,卻不比鍾粹宮奢華,空蕩蕩的軒室,素妝淡抹的薛太后靠在長榻上,仍舊是一身慵懶貴氣,卻多了幾分美人遲暮的蕭瑟。
“女臣拜見太后娘娘,娘娘萬壽金安。”餘舒一手貼在腹部,一手背於身後。矜持地躬身,未行大禮。她是今是朝中三品大員,除了面前皇上需要磕頭,面對後宮妃嬪女子,哪怕是皇太后,也可以不必跪拜。
“免禮。”
薛太后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躬身抬頭,露出一張雪白的臉孔,下一刻,就被她眉心那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