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紅門迎接。來的人穿著一身紅藍相間的官服,帶頭的那個衙差手執一封書信,說是從京城來的。
一聽到是京城來的,年老七旬的李伯伯立即跑去後院將這個好訊息告訴孃親。孃親正好抱著弟弟小恬,聽了這個好訊息立即將孩子遞給奶孃蘇嬤嬤,然後拉著我的手,笑道:「小月,今天是你的生辰。你看,你爹爹給你寫信來了。」
我一次也沒有見過我的爹爹,只知道他的名字叫做江韻書,在朝廷裡面做大官。這些都是孃親告訴我的。
在我五歲的那一年,孃親曾經帶著我一起上京找爹爹。只可惜當天早上他就被朝廷派去青陽,傍晚到達的時候,我們才知道這個訊息。
待在京城整整十天,我和娘什麼地方都沒有去過,天天坐在府中看著滿園的梨樹發呆。十天之後,孃親沒有再等下去,帶著我回去揚州。
對於爹爹,我是既熟悉又陌生。
爹爹每個月都會寄一封書信回來,問候我們。今天的信來得有點晚,遲了將近一個月。
孃親眯著一雙鳳眼,不顧禮數樂顛樂顛的從內院跑了出來,身上還沾了幾片從樹上飄落的純白色的梨花花瓣,帶了點淡淡的清雅的芬芳。
梨花飄香,卻是死亡前的前兆。
那不是一封問候信,而是一封奪命信。
我跟著孃親慢慢地走了出去,然後躲在一根紅柱後面,伸著頭遠遠的觀望。每一次我都是這樣望著孃親,只不過這一次我沒有看見孃親應有的歡欣笑容,而是一面的驚愕。
趁著孃親沈湎於信中的內容,站在前面的帶頭衙差從腰間抽出刀,面目猙獰的舉起刀來,兇殘的將孃親殺死,李伯伯還沒有反應過來,胸前瞬間多了一把刀。
血一點一點地滑落在刀尖,滴落在地上,染紅了一個血色的黃昏。
血流成河,怵目驚心。
瞬間,府裡雞飛狗跳,侍女小廝亂成一團的作群鳥跑,小環和小朵還沒走幾步就被身後的衙差惡狠狠的砍了一刀,毫無知覺的倒在血泊中,眼睛還睜得大大。
我驚愕的發不出任何聲音,剛想往前走,就被後面的一股力量拉著。我轉頭一看,是許叔叔許文煥。
他捂著我的嘴,一路往後拖。
我使勁掙開他的手,大聲喊道:「許叔叔,你別攔著我,我要去救我的孃親。」
他狠狠的一巴掌打在我的臉上:「你以為你跑上去可以做什麼,你這樣叫做送死。你別忘了你還有個弟弟。你這樣不顧一切的衝過去,可以救你的小恬嗎?可以換回你孃親的性命嗎?」
我指著前面,淚流滿臉的嘶喊:「我不能眼看著他們一個個死去。我不能。」
「我知道你不能,可是你忍心拋下你的弟弟嗎?」
沒錯,我還有小恬,他才剛滿一週歲而已。我不能貿貿然的拋下他衝出去和他們搏命。
也不能讓他們殺了我,我不能這樣就死掉,不然我的弟弟怎麼辦?我的小恬怎麼辦?
我要去救小恬。
於是,我抹了把眼淚,堅定地看著許文煥:「謝謝你,許叔叔。我要去救小恬。」
「小心點,別讓他們發現你。這裡我會幫你擋著。」許文煥輕輕的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拿起手中的劍走了出去。
我點了點頭,迅速的跑了起來。
我捂著嘴,深怕被他們發現自己的呼吸聲。
一路狂奔,到處都是觸目驚心的屍體,一堆一堆,如血蓮般般綻放它最美的姿態。
還好內院沒人,我一直跑回清春園。那是孃親的臥室,也是弟弟小恬的房間。
我用力的推開大門,裡面一個人也沒有。看來蘇嬤嬤也被他們……
我迅速的走了進去,看見躺在床上的小恬正睜大眼睛發光似的看著我,伸出兩隻白乎乎的小手,樂呵呵的笑了起來。
一看到他,我的眼淚又忍不住的流了下來。
我抬起頭抹了把眼淚。
我不能流淚。
淚水在此時此刻是沒有任何作用的,甚至是弱者的表現。
我不能成為弱者,因為弱者是失敗者。
我不會失敗的,也絕不會成為失敗者。
我抱著笑容滿臉的小恬奔了出去,捂著他的嘴,不讓他發出任何聲音。
從正門出去是不可能的,現在只能從後門逃出去。
我不顧一切的往裡跑。
跑到後門,躲在樹叢中透過樹葉的縫隙看到好幾個走來走去的衙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