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承璽再沒提過要第二次與皇甫卿聯姻的事。
從最初的慌亂冷靜下來的承璽任憑兩人繼續這麼僵持著。默默地見面,默默地相對,然後默默地擦肩而過,誰也不肯先低頭。
承璽相信這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不需要第三個人插進來;只要保持這樣,總會有人先讓步的,不論是皇甫卿還是承璽自己。
李燕歌看著兩人,對承璽的煽動是功虧一簣,但難道就這樣眼睜睜讓好不容易弄出來的局勢白白浪費掉?當然不成。可自己又還能做什麼呢?
一介賣身的娼妓,雖然眼下服侍的是皇上,可是誰都知道他並不是什麼紅得發紫、吹吹枕頭邊風就能辦成事的人物。
承璽寵幸過的孌童有成百上千,可是到目前為止被給予機會出任官職建功立業的,只有皇甫卿一人!其它幾乎所有人都只有在陰暗的角落裡慢慢腐朽。
李燕歌咬牙,不能讓承璽繼續專寵皇甫卿,哪怕多一個賀宇風也好,只有承璽的心真正地散了,自己才有機會;可又不能讓皇甫卿失去權勢,因為王富貴還太過稚嫩,如果沒有人帶領和庇護根本不成。況且在這宮廷和官場上,會願意幫助自己和王富貴的只有皇甫卿。
李燕歌想了又想,既然承璽這邊失敗了,那就只有從陽石長公主那邊下手了。
看得出來那四十歲的寡婦對皇甫卿也頗有好感,只是礙於面子而不好意思把。只要有人願意向陽石長公主提出建言,長公主便好順水推舟。李燕歌將賞賜和禮物全部集中到一起,雖然不是什麼驚人的數量,但也足夠打動一個長公主身邊的奴才了。
俗話說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
不久,皇甫皇后便以陽石長公主使者的身份出現在承璽面前,說明來意後,承璽緊蹙起眉:「皇姐想要……新駙馬?」
沒人知道真相究竟是如何,只知道不久當今聖上下旨賜婚,將自己的大姐嫁給自己的小舅子。在禮制上這是最平凡無奇的聯姻,沒有人會對這婚姻覺得不妥當,除了對雙方的年齡以外。
訊息傳出,皇甫卿元帥府的門檻都快被道喜的人踩斷了。皇甫卿好容易才求得片刻清閒,能與陸文濤單獨聚上一聚。
陸文濤道:「恭喜駙馬爺。」
皇甫卿苦笑:「你就別挖苦我了。宇風聽見了又會生氣。」
「舅父成親,做外甥的沒資格多嘴,喜事辦完前把他關起來,免得礙事。」
「陸兄似乎很贊成這門親事。」皇甫卿笑道,「那些頂著我的名義給長公主的情書我看過了,老實說,不論行文還是用詞都像是出自陸兄的手筆。」
陸文濤倒也爽快:「不錯。是某個人請我這麼做的。」
「是誰?」
「東郭先生救的豺狼之一。」眼見皇甫卿皺眉,又道:「不過我覺得他說的有道理。有了長公主做後盾,你也能輕鬆些。我猜你也是想到這個,才順水推舟的吧。」
皇甫卿苦笑。陸文濤道:「娶個四十歲的寡婦,確實委屈了你。」
「無所謂。」皇甫卿笑了一下,「什麼都無所謂了。」他仰頭望天,長嘆道:「人生在世,不過是隨波逐流,只求能在風口浪尖尋得立足之地。」
吉日吉時,大紅花轎在聯絡元帥府和長公主家的大路上緩緩移動,儀仗隊逶迤綿延。
陽石長公主對鏡對妝容作最後的檢視,良久方才滿意的點點頭。她捧起鏡子,舉高,仔細地看著鏡中的自己。
「我還是挺年輕的嘛……」她自言自語,眼神開始迷離,彷彿回到了初嫁之時。「第一次出嫁的時候,我十四歲,駙馬三十歲。他是功臣之後,每個人都說真是郎才女貌、金玉良緣。」
微笑,意味卻變了。
「第二次出嫁,我與新駙馬之間也只差了十六歲,為什麼就要遭到那麼多背後非議?就因為我是女子嗎?身為女子,即使貴為公主,卻還是比不上一個當乞丐的男子。」
鏡面被手指緩慢而大力地抹過,然後翻轉,面朝內放回原處。
滿城都是劈啪響的鞭炮聲。李燕歌躺在長榻上,高舉已空的酒杯,然後貼到自己臉上。冰涼,他卻覺得很是舒服。
「皇甫大人,你有很多會為你著想的好朋友呢。」李燕歌輕笑,慵懶地翻個身,用一根手指抵著酒杯在榻上輕輕滾動,「呵呵……四十新娘二十郎,蒼蒼白髮對紅妝。鴛鴦被裡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
第四章
相對於李燕歌的自得,承璽滿腔怒火無處發洩。焦躁地走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