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藏在暗影裡,低頭抱膝,痴痴地發起呆來。
「你又想逃回街上乞食去麼?你還想逃避到幾時啊?蠢材!」立秋看到左臨風消沉的老毛病又再發作,他就沒來由的覺得非常生氣心痛,急得一把揪著他的衣襟,跳腳大罵:「沒了眼睛,你還有耳朵鼻子!你的腳又沒跛,怎會沒可以去的地方?天下那麼大,你想到那裡便到那裡!沒了武功又怎樣?你老大我不是一樣的過活?你的腦子又沒壞掉,怎會甚麼也做不來!沒了雲雩,你還有我啊!…啊呃…」說到這裡,立秋忙掩上了嘴。
「你掩著嘴也沒有用,嘻嘻,我全聽到啦,秋老大…」左臨風俊逸的雙唇笑意驀地展開,笑得又頑皮又刁惡,哪裡還有一絲悲苦痴呆了?
「你…你這混帳小子,竟然故意裝死逗你老大我著急!」立秋氣得直瞪眼。
「我早跟你說過,我又壞又任性,你這做老大的要好好管教我啊!」左臨風笑得有多壞便有多壞。
「管教你?不怕被你這刁蠻宮主打死麼?」立秋只能無奈。
「誰叫你強兇霸道的從街上揹我回來,硬要做人老大,我這個禍胎你是背定了啦!」左臨風輕倚著立秋的肩膀,立秋頓時熱血直衝上腦,呆住了做聲不得。
「喂!你別把我當成雲雩啊!」立秋拙劣地道。
左臨風眉端一冷,怒道:「左臨風寧願孤獨一生,也不需找甚麼代替品!你看不起我,討厭我的,就乾脆說出口,沒了誰也死不了人!」
「你又生甚麼氣了?誰說討厭你啊?可是…那個…這這…你突然這麼說,叫我該怎回答才好…我…我帶你這小叫化回來,早就想你會撒賴不走的…」立秋手忙腳亂的也不知在說甚麼。
「渾小子…」左臨風使勁捶了立秋一下,氣道:「是你瞎攪亂來還好意思說!一點顧忌也不管的傢伙,要抱便抱,要背便背,要人洗澡就硬把人脫光,高興就摟著人一床睡,不高興便端起架式來臭罵人一頓,一轉頭又狗搖尾巴似的纏人,總要弄得人顏面無存才肯罷休,我長了這麼大還沒受過這樣的委屈,偏就拿你這小子沒法,只好由著你欺負!」
立秋誇張地叫痛道:「我費心費力的照顧你,你還有臉說人欺負你,又不知你這刁蠻宮主有多麻煩任性,不罵你管你行嗎?不是連睡覺也看著你,你早跑掉啦!哪肯乖乖的留下…」
「露出狐狸尾巴來了!你早就想人跟著你的!」左臨風佯怒道。
立秋笑嘻嘻的摟著他,摩挲撫弄著他的頭頸道:「我是見你這個又瘦又醜的邋遢叫化沒人要,怪可憐的,才做好心撿你回來,我不嫌你沒用,你就該謝天謝地啦!還敢挑三揀四嫌這嫌那!」
「呸!稀罕麼?」左臨風被他抱得有些害羞心慌,急忙掙脫立秋,往外便走,誰料才走出門前,一道劍光驀地閃電般從天而降!
四。 驚鳳 (1)
雲霧似的刀氣在西沉的月光下怒濤般翻卷狂湧,一條錦衣勁裝的人影在刀光繚繞下展開身法,在廣濶的練武場上飛躍騰挪,宛如神龍排雲馭氣於青空之中,隱現變化無跡可尋。刀影幻出道道飛龍般的耀眼光芒,直似有呼風喚雨的強大力量,錦衣男子直練了將近一個時辰,方始收刀凝立,站在場心,黎明前的黑暗將他偉岸的身型包圍起來,只有泫光刀冷熒熒的霧樣刀光在漆黑中微微閃動,一陣無力孤寂的感覺,驀地襲上呆立上黑暗中的他內心深處…
從一無所有,遭人遺棄的孤兒,到今日叱吒江湖的俠客,武功、地位、權力、金錢、美女…所有可以得到的,他雲雩都已經得到,為何到了這個巔峰的時候,他反而感到空虛迷惘,彷佛失去甚麼重要的東西似的?
泫光刀青熒純淨的寒光,彷佛像是那小狐仙清寒驕傲的碧綠瞳眸…
「風少爺…」雲雩無意識地念出這三個字,沒人瞭解,連雲雩也不明白,他為何會這樣記掛但又痛恨著左臨風…
左臨風小時候驕橫的公子脾氣確是讓雲雩吃了不少苦頭,但要是沒有他盡心栽培,冒險為自己尋刀奪譜,也沒有今天的雲雩,左臨風對他的恩情早巳超越師父或是主人…
可是雲雩仍是恨他…雲雩只能永遠追逐著他遙不可及的身影,儘管左臨風對他推心置腹,把他看得比自己的性命更重,甚至有時會孩子似的依賴著他,可是左臨風仍像雪峰上的冰蓮,遙遠孤高得令人不敢冒犯,不敢碰觸…
本來雲雩以為出人頭地之後,可以縮短他跟左臨風之間的距離,但是他錯了,在左臨風瀟灑的青襟前面,他雲雩永遠也只是個小廝,一個叫四牛的廚工小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