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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部分

潛蹤厚川,川可為人瀝乾。唯有藏天下於天下,如龍走在天,俯瞰萬物,方能真正無所戈擾,無所綁縛,無所束拘。”他長視於我,慢慢道,“王爺謹以此言,讓卑職轉寄予殿下。”

我驚訝於這素來不容於水火的太子敬王二人,竟有這般異口同聲的默契。

“待李相如忘卻舊主之情,能堪張口呼殿下一聲‘萬歲’之時,定將回京和鼎相佐。”向我作下一揖後,他便飄然而去。

李相如執筆研墨的一紙討賊檄,換來的是倪氏一族的滿門抄斬,神機三營的覆頂之滅。玉王府敬王府無一倖免,老幼殺絕。玉王倪尚卿那一雙頗受他契愛的幼子,死時瞠圓雙目,似是如何也不明白,為何隨父入了這繁華京師,卻憑白無故掉了腦袋?當日倪珂賜予郝玉菡的一紙休書倒讓左相置身事外。恰恰也正是他這般朝中砥柱,言出九鼎,攜領一眾前朝舊臣於朝堂之上推我為王。

無論是揭竿而起的狄未德,還是統兵掌權的徐謝之,互作牽制之下,皆不敢造次。隴軍因我即將即位而悉數歸順,以俟他日朝廷效用。

費氏江山終究不過曇花一現。前朝舊臣無不喜淚交作,日夜感念先皇,叩謝上蒼。而那些對費帝忠貞不渝之士,也因亂賊刺我那似割袍斷義的一劍而怨不及我。

倪珂以他永世不得洗刷的青史汙名了了此一枰殘局。正如他所料想和期望的那般,再不會有何人、何事、何情、何義,阻礙我龍騰九五,飛抵長天。

死者如蠟炬成灰,散者如萍絮凋零。極目四望,徒剩下茫茫然一片乾淨。

那個笑傾天下小王爺最後的下場是曝屍雀樓,以儆後世效尤。

本該讓這個亂臣賊子面朝街肆遭受萬人唾罵,卻不知緣何,執行的兵士將他的屍身面向了長安帝宮。

3

早為倪珂逐出王府的李夏一襲爛衣執一把油傘現於雀樓之下。負責駐守逆賊屍首的兵士露出一種極為人厭的猥瑣狎暱之態,把手伸向少女嬌嫩的面龐與身軀,胡亂揉捏。可少女不曾推躲,她雙眼矇昧無神,只是不斷地哀聲重複:求求你們,讓我上得樓去給王爺打個傘罷,這日頭會將他曬壞了的。

不知是否因為臨死前的那些時日一直服用巨毒強撐,他的屍身渾似妖異般不朽不爛,仍然膚清似濯,面若蓮花。人們爭相奔走,只為最後一睹“笑傾天下”小王爺的絕世風采。

昔日沸喧不住的長安大街一時靜無一聲。

“可是,娘,”一個垂髫男童忽而出聲打破了這種怪異的安寂氛圍,他說,“這般好看的人定然不是歹人——”

做母親的女人趕忙蹲下身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不理解母親為何手腳哆嗦一臉驚惶萬狀,仿似被一巴掌粗暴拍打在嘴上的男童,當下放聲號哭。

那個人曾於寒山苦寺之中為百姓疾苦灑下數滴清淚,那個人也曾病臥榻上因一己之錯狂放大笑。

然這天底下頭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為他痛哭之人,竟是一個缺齒年紀的娃兒。

中原雄兵、漠北鐵騎,生死鏖戰之下已然兩廂睏乏,各自藉機罷兵。或許我可以遵從郝閣老之見,登基後娶一個羌人女子為妃,以示與漠北諸國的修好之心,從此羌漢秋毫無犯。偶爾有人向我報稟來自酒樓茶肆的民謠街議,聽說長安街頭常常出沒一個斷去二指的獨眼女人,那女人相貌極為醜陋可怖,蓬頭垢面瘋瘋癲癲,逢人即說自己乃當今皇后。後來我知道陸藝思與我分道之後又以姒孃的身份去找了狄未德,卻被怒其欺騙的魁碩漢子甩手推倒——那一下偏巧撞翻了置於案上的一盞油燈,滾落而下的沸騰蠟油剎那毀去了她的半張臉。

這般殊途同歸。該是不該笑上一聲,嗟上一聲。

羌漢一戰中,羌人陣中一個烏髮藍眸、面貌俊俏至極的白衣少帥一舉成名。他從來不著鎧甲,單單白衣一襲。縱為敵人使詐瞎了雙目,仍是揮劍斬敵,驍勇不退。如此死生不懼之態亦為漢兵所瞻嘆。他的結局撲朔迷離——一說漢人偷射一矢,他應弦而倒,落馬即死;一說那白衣少帥本有一柄削骨斷筋輕而易舉的絕世名劍,他沒有意識到現在的自己手中那柄鍛鐵根本架不住十數敵人的十數把劍。鏘然一響,十數寶劍齊齊將他的長鋒削成兩截,並且同時直刺入他的臟腑。白衣盡紅,手舉殘劍,站立而亡。

但也有一說,於那千鈞一髮之際,竟於漢營之中突殺出一個眉眼間稚氣未脫的俊朗少年。他將那個目盲傷重的敵將扛上駿馬,廝殺破圍而出。從此二人隱逝於天涯,再無人能得悉所蹤。

像每一個以荒誕巧合精心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