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突圍不敵的戲碼演得可真?”季米問。
“這隻木箱裡裝有五十副漢軍鎧甲,你們換上後,只須說奉我之命前來換防。解子道距主營往返須一炷香,飲酒宴樂亦須一炷香,加起來正好一個時辰。倉旁拴有我軍戰馬,可助你們運糧。不過——”
“樊涼人還未學會走路之時,便已學會了御馬。殿下自當寬心,無論何等烈馬,皆能馴得它服服帖帖。”一個換上漢軍鎧甲的樊兵插話道。我想起樊涼境中會漢語的不少,稍稍松神:好,行事更易了。再掉頭於季米,“待酒酣耳熱時機恰當,我自會將哨探支開,你們的動作一定要快。”
漢兵模樣的他略一點頭,忽而面色凝重地說,“只是……糧草無故被劫,費鐸如何容你?”
“簡某已是無牽無掛孑然一身……他見我並非為將之才,或許倒能寬心些……”澀然一笑,將目光移上劍性日漸陰戾的當吟,又忍不住再三叮嚀,“此番劫糧並非沙場搏殺,不至萬不得已切莫傷人性命。一旦被人識破也萬莫勉強,樊涼斷糧一事我自當再想辦法——你的安危比一切重要。”
“囉嗦。”季米一揚眉,唇角勾出個極淺的笑來。往前行了幾步又回頭問我,“上回相見便想問你,身中之毒可已祛盡了?”
“……恩。”
“他說自己並無十分把握——虧我踏遍青山綠水尋了你那本末師叔那麼久……”季米嘴裡嘀咕,卻已舒眉展目,“待漢樊干戈止息,若此地亦不容你,何不就去更遠的地方?天高海闊,紅塵淵藪,總當有你我容身之處。當然,你若執意守那兩年之約,我也無妨。”
我點頭一笑,目送一眾“漢人”兵士為夜色所屏障。
4
八百守軍本該於返回解子道後便發覺前來換防的兵士不翼而飛——可是天色蘸濃又酒足膾飽,故而未能及時察覺軍中變故?醉者齁鼾如雷,半坼亦在昏睡。我披衣起身,與兵哨一同巡防,不知不覺漫漫夜境已蛻出魚白,紅日漸漸當空。稍事梳洗,依稀覺得耳畔清淨不同於往常。也未作深想,只蹺足以待解子道的駐軍來報糧草被劫。
久久不見一人。隨著風向見改,反倒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自解子道所在的方向飄散過來。
怎麼回事?心頭隱隱不安。當即傳令副將徐謝之,挑一支精甲騎兵,直奔解子道而去。
愈近而血腥氣愈濃。
軍營門口空無兵哨,戰旗破敗,斷戟殘兵拋撒一地。下馬進營,一幀怵目驚心的景象赫然眼前:解子道已是人間地獄修羅屠場!殘屍遍地,血漿如河。死去的兵士俱是削首斷肢,慘不瞑目。
八百駐軍,竟無一活口。
那隻原先裝有漢軍鎧甲的木箱,伸出一隻略顯稚嫩的手。仿是被人攢緊喉骨般屏息良久,我慢慢推開箱蓋——一具已被搗成碎塊的男屍裝塞其內,雙目暴瞪,手足絞纏,肚腸繫於脖頸,口角拖下一條汙濁的血涎。濃重腥臭撲鼻而來,見者無不掩口欲吐。
原來是那個不過十二歲的孩子兵。
“殿下,這裡還有一人活著!”
那個漢兵半張臉白骨畢現,鎧甲染血,已經奄奄一息。
“究竟發生了什麼?”我趕忙扶他在懷,以內力為其續命。
“殿下巧計贈糧……樊涼定將厚報……”說完這句,一口黑血吐出口中,那人便翻眼嚥氣了。聞其所言,隨我同行的甲冑百人俱握兵在手,撤後一步。羊群牴牾豺狼,他們正以這麼一種驚恐而怨恨的眼神審度著我——這場戲碼,當真叫作“鳳頭豬肚豹子尾”,終於在最後一折處圖窮匕見。
第 44 章
四十四
1
“八百守軍,無一人生還。聖上龍顏大怒,要我不日卸甲回京。五十副漢兵鎧甲見棄於道旁,皆染血其上……”季米點了點頭,心不在焉地“恩”了一聲。相知數年彼此脾性都摸得透熟,我沒天真到以為只要灌輸季少俠“人命關天”的念頭他就會動容一哭,可那一臉慘淡經營的“愛誰誰”多少還是讓我有些惱。
“你沒什麼要說的嗎?”
“說什麼?”
“當夜來劫糧的樊兵,你的師父是否也在其中……”
“師父二十三年前與劍神一戰身受重傷,時常復發。近幾日亦在閉關修養,絕不可能是他。”季米斬釘截鐵地否認了我的揣想。誰人撅腚不朝天,單做了些順理成章的邏輯推理,豈料他的反應那麼大,竟拔身欲走,“今日前來本想為‘借糧’一事謝你,現在看來不必了。”
“此事本就只有你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