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輕易露面,那日明帝舉辦的接風晚宴他也沒有參加,不為別的,就是怕被言子星認出來。
別的人他並不擔心。雖然七年前靈州那場大戰,他與北堂曜日和眾多武將都照過面,但當時大家頭戴盔甲,距離又遠,原本印象便模糊。何況過了這麼些年,他又經過易容,相信被認出來的可能性很小。
但言子星卻不同了。二人畢竟同床共枕、朝夕相處過一年多,再熟悉不過。
拓跋真沒想到言子星竟然是負責接待他們的禮部侍郎,因此這幾天一直小心不與他照面。今日來北堂王府,也是因為他不知道言子星竟然堂而皇之地住在這裡。
幸好言子星並未注意到他。
拓跋真一直在趙子靈身後充當侍衛,可是東、西厥人分裂數十年,互相仇視,很難和平相處。剛才在大堂上劍拔弩張,氣氛緊張,王府管家見機不對,趕緊將他們一行請出來,換到後面院子裡去坐。
他們剛剛走近花園,遠遠地拓跋真便聽到了幾個小孩子的玩笑聲,不由心中怦然一動。
其實在看到言子星出現的那一刻,他的心就跳了起來,忍不住猜想海蓮娜會不會也在王府裡。誰知天神真的聽到了他的聲音,竟然讓他一進園子,便聽見一個女童唱著清脆稚嫩的兒歌:
一顆星,兩顆星,三顆星星把家引;
四顆星,五顆星,六顆星星照我心;
七顆星,八顆星,九顆星星綴滿天。
望星辰,望星辰,星星滿天伴我行。
我隨星星把家還,孃親讚我好聰明。
……
拓跋真覺得心口彷佛被一把大錘重重撞到,三魂六魄都飄蕩了起來。
他緊緊盯著遠處,幾乎是第一眼,他就從三個女孩中認出了海蓮娜。
他的海蓮娜。
拓跋真剎那間感覺到巨大的幸福和期待,整個人恍恍惚惚,周圍的一切好像都不存在了,他的眼裡心裡,只有大樹下的那個女娃娃。
他的靈魂都被牽引著,不知不覺向女兒的方向走去,突然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卻讓他猶如被潑了一盆冷水般,瞬間從虛幻的幸福中清醒過來。
「眾位貴客這是要往哪裡去啊?」言子星站在拓跋真身後,話雖是對趙子靈說的,但視線卻一直緊緊盯著拓跋真。
管家道:「大堂裡太侷促了,老奴自作主張,請趙大人等人到後堂等候。」
趙子靈忙上前對言子星一拱手,不著痕跡地擋在他與拓跋真中間,笑道:「言大人原來躲在這裡。這幾日一直辛苦言大人招待,在下無以為謝,不如改天請大人飲酒如何?」
言子星瞥了他身後一眼,見那人已經收斂了身形,和其它幾名武士混在一起,立刻顯得毫不起眼了,便隨口道:「不敢不敢。這是在下的本分。」
趙子靈又與他閒話了幾句,側身之間,不經意地與拓跋真對視一眼,見他手指向下,輕輕點了點,便哈哈一笑,道:「既然今日有緣,不如請言大人帶我們逛逛園子如何?北堂王府的花園名滿京城,據說連皇宮的御花園都比不上。」
趙子靈雖然不明白大汗為何讓他留在這裡,但相信一定有目的,所以不由分說,拉著言子星便向花園的小路上走去。
拓跋真一心想往女兒那邊去,奈何趙子靈畢竟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只沿著大路走。
誰知這個時候,海蓮娜卻向著這邊招起手來。
原來大樹下的幾個嬤嬤、丫鬟,看見這邊有客人過來,便各自抱了自家小姐,想要回避。
海蓮娜的乳母也要抱她走,但小家夥眼尖,看見了父親,便高聲向父親招手:「爹爹!爹爹!」
趙子靈吃了一驚,道:「言大人,那是你女兒?」
言子星道:「正是。」
他不想當著西厥使臣的面喚女兒的西厥名字,便對那乳母道:「日頭高了,帶小姐回去休息吧,莫要曬著了。」
乳母正要回話,誰知海蓮娜跑過來拉住言子星的衣袖,嬌憨地道:「爹爹,海蓮娜剛才給鶴姐姐她們唱歌呢,就是爹爹教我的那首《望星辰》,爹爹聽見了嗎?」
趙子靈聽見「海蓮娜」三個字,眼神一動,神色卻沒有變化。
言子星見女兒自己將名字講了出來,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了,索性彎腰抱起女兒,親了親她的小臉蛋,讚道:「聽到了。爹爹甜蜜的小花朵唱得真好聽。」
海蓮娜抱著他的脖子笑,一雙清澈漂亮的大眼睛在趙子靈等人身上轉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