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知道我此行的另一個目的,你也未必還想著一定要把我帶回去了。”蘇怡山道。“你知不知道,皇上派我來,監軍是一個。”說著一口氣上不來,咳了幾下。蘇祈水連忙幫他順氣,蘇怡山自覺好了些,又說道:“另一個,其實我這次來,是要殺了薛憶。”
蘇祈水一聽,愣住了,睜圓了眼睛看著他,難以置信。蘇怡山,自己的堂兄、好朋友,說他要殺了薛憶?!是皇兄命令的?為什麼?!
看到他這意料之中的反應,蘇怡山又呵呵笑了,可是笑得太勉強,以至於又咳了起來。蘇祈水又趕忙幫他順氣,低聲道:“你跟我開玩笑呢?”
“我快死了,還跟你開什麼玩笑。”蘇怡山道。說著,又咳了起來。蘇祈水忙罵:“說什麼要死要死的!偏把你救回去!”但蘇怡山已經聽不到他這些話,昏死過去了。蘇祈水探探他的氣息,很微弱。趕緊把人往身上一背,叫上那士兵,便上路了。
薛憶大驚。剛才還追著的敵軍,怎麼轉眼不見了?!難不成這些南蠻人有什麼妖術,可將人瞬間移走?索性不理會他們,直擊海城?可是誰知道那些軍隊會不會突然又跳出來打他們個措手不及。再說,薛憶鬱悶地看了看眼前的斷橋,通向海城的唯一路徑已經斷了。底下是深谷,谷中滔滔江水,要過人是不行的。
必須建橋才能過去。建橋所需木材倒不是難事,南蠻本來樹木就很多。只是要花費幾天時間,說不定南蠻真的有另一支軍隊,這幾天便趕過來了。到時消失的軍隊再一出現,兩軍前後夾擊,就很艱難了。退兵?萬一遇上後面的伏兵怎麼辦?
正當薛憶在頭痛時,有人來報,說安親王來了。薛憶大駭,忙叫人帶路奔了過去。
遠遠便見兩個從血裡爬出來一般的人,一些士兵已經迎了上去。薛憶跑過去,發現蘇祈水背上還揹著一個。蘇祈水不肯把背上的人交給士兵,見薛憶來了,才“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全身立刻軟了下去。薛憶忙扶住他,副將也把跟來的那士兵扶了,另一人又將蘇祈水背上的人接過來。一看,竟是監軍蘇怡山。
“快救他!”蘇祈水也顧不得形象了,眼淚把臉上的血洗出一條條印子。軍醫也趕過來了,替蘇怡山一把脈,回頭向薛憶搖了搖頭。蘇祈水見狀,更是撲上蘇怡山,大聲哭叫著。眾人見了,也不免心酸。人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見了這場景,又還有幾人忍得住。
涵央宮詞 第34話
蘇祈武握著手中的信,手竟不聽使喚地輕輕顫抖——怡山死了!
沙場險惡,雖然早就知道,可是他原本篤信蘇怡山不會有事。因為軍中還有薛憶,怡山本人也機敏多智。他原想著讓薛憶輕易除去那些南蠻軍,再讓蘇怡山神不知鬼不覺地除去薛憶,事情就很完美了。可誰想到死的竟是蘇怡山!
這時什麼除掉薛憶之類的事,已經不上蘇祈武的心了。他從小就和怡山交好,此時最難過的是這個名為宗親臣子,實為好友的人的逝去。送了他去建功立業,也讓他去為自己除去心患,因為最信任他,不想一場生離變成了死別。
蘇祈武一拳砸到桌上,手頓時迸出血來。
“哎呀陛下,”易呈見狀,忙勸道,“龍體要緊。郡王若知皇上如此看重他,想必九泉之下也要叩謝龍恩了,皇上若再為郡王傷了身,郡王又如何擔待?”
蘇祈武正愁無處發洩,見他湊了過來說些不對心思的話,一腳便踹了上去:“人都死了,還說什麼龍恩,說什麼叩謝,狗奴才!”
易呈白白被踹了一腳,大駭,連忙求饒。見蘇祈武還是氣得又要打上來,一急之下喊道:“皇上饒命、饒命!便看在大軍獲勝的喜報上,皇上便饒了奴才吧!”
倒是讓他緊急之中擇對了言,蘇祈武一聽果然想起捷報來,也不那麼生氣了。拿著那信又看了看,長長嘆了一口氣,仰天嘆道:“怡山,朕還是要謝你的。你在天之靈保佑我軍得勝,也保佑得祈水平安——你對朕、對宣國是有功之人。”嘆完,又來回踱了幾步,對易呈吩咐道,“去準備靖山郡王的事,一定要厚重。”想了想,又道,“便按親王的待遇給辦了,日子定在——他們什麼時候回到?”
“稟陛下,下月才回到呢。”
“那先準備著吧。”蘇祈武揮揮手,讓他出去。
薛憶看著騎在馬上與自己並行的蘇祈水。自從蘇怡山死的那天起,祈水一直沉默寡言。
蘇怡山帶去的小隊全軍覆滅,只剩了這兩人一屍回來,可想當時他們抗爭的慘烈。誰料得到竟遇上了南蠻的大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