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輕,在剛剛重建的大學裡完成了自己的學業。他的看法跟大多數人都不一樣,顯得更為現實。
抱持信仰的人們,都要尋找機會為自己和子孫開闢一條道路,機會一旦出現,他們就會牢牢地抓住。索蘭尼卡的復甦只是這樣一個被抓住的機會。
二十年前的那次慘敗之後,幾個王國的賈德王都被他們的精神導師告知,他們在艦隊起航之前對索蘭尼卡的殘暴攻擊,未能取悅上帝。牧師們把自己在大屠殺中扮演的角色忘得一乾二淨,反倒莊嚴宣佈金達斯人並非聖戰的真正目標。他們認定,索蘭尼卡的覆滅標誌著信仰的匱乏,說明君主們未能徹底領會擺在面前的神聖任務。
於是賈德降下神罰:海上暴風、疾病、王族間的謀殺,還有在遙遠戰場上的慘敗。
經過兩年的漫長歲月,最終返回家鄉的幾位君主及其追隨者們疲憊地頒佈協議,要為索蘭尼卡大屠殺贖罪。他們邀請金達斯人返回家園,從國庫中撥出款項用於重建他們的聖所、市場、房屋、大學、海港、倉庫和城牆。所有願意定居在此的人,最初幾年都免於賦稅。巴提亞拉的幾位最高領袖——大多是戰死在亞夏人故鄉的君王的兒子——在一份冗長的檔案上蓋好自己的印章,以此證明索蘭尼卡和城中居民的安全是有保障的。
阿爾瓦·本·伯裡諾穿過集市,快步走向港口。他覺得一個人不需要相信這些檔案,就能在充滿變數和暴力的世界中做決定。索蘭尼卡不比其他地方更危險,又具備一些獨有的優勢。
對他而言,這優勢不止一星半點,尤其是在多年以前。埃斯普拉納和阿拉桑當時為戰火吞噬,整座半島被撕得粉碎,彷彿野獸口中的屍骸。
本·伯裡諾在索蘭尼卡名聲很響,頗受愛戴。儘管他急著趕去港口,但這一路走得相當緩隉,走不了兩步就得被迫停下,跟遇到的熟人閒談兩句。數不清的男女老少都祝願他的四十歲生日能得到雙月賜福。比起他過去的同胞來,講究星圖的金達斯人對生日更加看重:這也是大轉變中的—個小調整。
阿爾瓦最終了解到,是他的女兒們興奮地通知了每個人。他露出無可奈何的微笑,接受了所有祝福。有些人開起善意的玩笑,暗示說他的青年時代將就此結束,阿爾瓦也表示贊同。
他早年的生活充滿戲劇性,人們多少知道一點。他曾是一名賈德騎兵,甚至擔任過瓦雷多的王家宣令官,隨後又離開半島,皈依了金達斯信仰,開始接受醫學訓練。
他作為醫師相當成功,也深受人們信賴。他沉著鎮定,學識豐富,讓人安心,在手術中手穩眼也準。巴提亞拉的傭兵們曾請他在軍中效力,但阿爾瓦從未擔任過軍醫。到王家宮廷工作一季,他可以接受——去接生,治療痛風,去除白內障——但他絕不肯為軍隊服務。如果他想在戰場上工作,本·伯裡諾向所有問起這件事的人平靜地說,還不如留在埃斯普拉納的拉米羅大帝軍中,當一名賈德騎兵。
他說自己是醫師,他的工作是疏解痛苦,儲存生命。若非情勢所迫,他不會冒然闖入戰場上由死神掌控的疆土。但他的妻子不一樣。她也是醫師,在某些人看來甚至比阿爾瓦還強,因為她自小就在身為名醫的父親門下受訓。她並不排斥隨軍參加一兩場戰事,親眼見識戰場上的傷病,這有助於拓寬、加深醫學方面的閱歷與知識。她父親年輕時也這樣做。
此刻,阿爾瓦與一位祝福者告別,暗下決心等回到家後,要好好說說自己的女兒。她們憑什麼跟所有人宣佈他又長了一歲!阿爾瓦看上去沒有四十,每個人都這麼說。他還沒準備好變得年老體衰.又德高望重——除非這有助於管教那兩個就快長大成人的小丫頭。說起他的女兒,阿爾瓦懷疑什麼東西都幫不上忙。
就是她們決定要在今天舉辦慶生會,而且整整一週都在為此忙碌。她們把廚子請出了廚房,自己做糕點。妻子很理解阿爾瓦想要平平靜靜度過這一天的願望,曾試圖制止她們,結果徒勞無功。兩個女兒一旦同心協力行動起來,想要制止真是痴心妄想。
阿爾瓦知道自己現在本該趕回家中參加聚會,不覺加快腳步沿碼頭行走。來自世界各地的船隻在這裡裝卸貨物,他舉目四望,找到了那艘高掛埃斯普拉納旗幟的海船:淺藍底色上畫著黃澄澄的日頭,太陽上是瓦斯卡女王的王冠。
剛才有個男孩從碼頭跑到診所,給他帶了個口信,說是船長接受委託,帶來了一封信。阿爾瓦處理好手頭的幾位病人,便匆匆趕來取信。
阿爾瓦不認識那位準許他登艦的船長,只跟他閒談了幾句。
但他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