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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熊包也說:“老天爺餓不死瞎眼的雀。”

錢亮亮讓他們說得發矇,眨巴著眼睛看明白他們臉上流露出來的同情、關心和擔憂,才明白他們這是什麼意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你們兩個啊,把我看成什麼人了?以為我這是張羅最後的晚宴啊?我今天晚上是高興,你這個小子……”錢亮亮指划著熊包,“把我的胳膊差點掰折了,這會兒還疼呢,可是心裡高興。好啊,能遇見你們這樣的好人感覺真好啊,這就是緣分。來,今天晚上不醉不休。頭一杯我們幹掉,李莎莎是女孩兒,可以隨意,我們兩個男人幹了。”

熊包連忙端起酒杯陪著錢亮亮一乾而盡。李莎莎做樣子在酒杯上沾了沾嘴唇,算是陪了一下。錢亮亮看她不喝酒,馬上叫來服務員,又專門給她要了一瓶果粒橙。李莎莎想勸阻,還沒來得及,手腳麻利的服務員已經提溜過來一瓶果粒橙開啟了,李莎莎只好隨便了。

經過晚上那麼一場折騰,這陣都有點餓了,錢亮亮嚷嚷著沙茶麵先上來一人一碗墊肚子。這家餐館是家庭作坊式的,老闆就是那個洪阿嬤,兒子、媳婦、女兒、女婿、孫子、孫女、外孫、外孫女等家族成員在飯口一齊上陣,分別充當廚師、跑堂等各種角色。餐館開的時間長了,程式嫻熟,上菜極快,一碗沙茶麵剛剛進肚,點好的各式菜餚已經流水般上齊,於是幾個人便開始從容喝酒吃菜。

酒過三巡,一巡一干,兩個男人都有點醺意,臉上容光煥發,精神振奮,好像都剛剛從股市上賺了大錢。話也漸漸多了起來,錢亮亮開始細數到鷺門以後接觸到的草根平民,感慨到了鷺門以後他才真正知道社會是什麼,那張嘴就像損壞的水龍頭,一套套大道理和哲學思辨滔滔不絕地流淌出來,把熊包和李莎莎聽得直眨巴眼睛,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熊包也開始掄出長句子,從他爸爸給他起這個倒黴的名字罵起,一直罵到了橫行大酒樓老闆,這一罵就罵過了二十多年,逗得李莎莎“咯咯”直笑。

錢亮亮喝酒有個毛病,第一瓶下肚就開始愁腸百結,世界馬上變成了黑白的。第二瓶下肚才會陰轉多雲,生活逐漸有了點味道。第三瓶下肚就變得心情愉悅,精神亢奮,豪氣干雲,再往後喝,便會鬱鬱寡歡進入灰色世界。他喝酒時候的情緒曲線跟電流電量的正弦曲線一致,隨著流量的大小而上下波動。今天剛剛被炒了魷魚,喝下一瓶啤酒之後,心情比往日喝下第一瓶啤酒更加沉重。再一次被炒魷魚,經濟上他倒不是很在意,他在意的是自信再一次受到了沉重的打擊,想到連一個洗腳工的差事都做不好,他的自信降到了冰點。對自己經歷過的一切,包括當市委秘書時候撰寫那些文稿的成就感,做接待處處長時候迎來送往的浮華,以及後來開餐廳時候生意興隆的滿足,這一切在殘酷的現實面前,都蒙上了一層用恥辱編織成的薄紗。因為,現實告訴他,離開了那個體制,他連起碼的生存能力都不具備,更別說賺錢發家了。想到這些,他覺得羞愧,覺得失落,覺得生活索然寡味。

亮亮餐廳被市委市政府原來的同事哥們兒吃垮以後,市長蔣大媽曾經提議他回到市政府工作,並且明確告訴他這也是王書記的意思。老婆桔子也竭力主張他辦個手續,回機關找個閒差繼續吃公飯算了。他當時憋足了好馬不吃回頭草的硬氣,不相信憑著自己的本事,離開了欠他一屁股吃喝債賴著不還的市委市政府能餓死,於是跟著飯局上結識的倒騰廢舊金屬材料的福建晉江老闆莊聰明跑到鷺門闖世界。莊聰明最初引起錢亮亮的注意,還是他那極不謙虛的名字。到了鷺門之後,錢亮亮才明白,用形容詞做名字,是這一帶人的癖好,比如用聰明這兩個字做名字的,在鷺門就屢見不鮮,什麼鄭聰明、賈聰明、黃聰明、洪聰明各種聰明比比皆是。

在錢亮亮的地盤上辦飯局的時候,莊聰明是一個謙和、風趣、出手大方的老闆,給錢亮亮留下的印象極佳。而錢亮亮放著好好的政府接待處處長不當,硬是辦理了內退開了亮亮餐廳的舉動也讓莊聰明大為讚賞。錢亮亮跟著他到了鷺門之後,莊聰明剛開始還挺不錯,給了錢亮亮比在金州市當處長高兩倍的工資,還給了他一個名義上的副總位置。對錢亮亮說話也很客氣,一口一個錢先生、錢總,跟對他那些手下員工截然不同。與此待遇相對應的是,錢亮亮每年要完成一百萬以上的業務,如果完不成,不但不能拿提成,還要從已發放的月工資裡按照相應比例倒扣回來。

拿到這個合同的時候,錢亮亮暗想,如果自己有本事每年賺一百萬以上的利潤,還有必要給你莊聰明打工嗎?莊聰明不愧“聰明”兩個字,錢亮亮的話沒有出口,他卻已經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