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聽了,冷汗溼透內衣,牙齒咬得格格響。
慈安道:“你為富不仁,害死多少條人命,罪該萬死,讓你選擇一種死法,算是寬宥許多,你為何不說話?”
慈禧呆呆地望著慈安,汗水遮了眼簾。
慈安又道:“你可能還不甚明白這些刑罰的含義,我來告訴你。凌遲就是千刀萬剮,就是一刀一刀地割人身上的肉,直到差不多把肉割盡,才剖腹斷首。車裂就是把人的頭和四肢分別綁在五輛車上,套上馬,向不同的方向拉,把人的身體硬撕裂為五塊。有的用牛或馬代替車,所以車裂又稱為五牛分屍或五馬分屍。斬首就是砍頭,腰斬就是用利斧或鍘刀將人攔腰斬斷,分為兩截。炮烙就是讓人赤腳在燒紅的銅柱上行走。烹煮就是把人放在大鍋裡烹或煮。剖腹、剝皮,你自然知道。抽腸就是先用刀從人的肛門挖出大腸頭,綁在馬腿上,讓另一人騎著這匹馬,猛抽一鞭向遠處跑去;馬蹄牽動腸子,越抽越長,轉瞬間抽盡扯斷,被抽腸的人也隨即一命嗚呼。黥面就是墨刑,用刀刻人的臉部,然後在刻痕上塗墨。宮刑,男子割勢,女子幽閉。獸咬就是讓野獸把人咬死。此外還有灌鉛、火焚、鑿顛、斷脊、活埋、鋸割等刑罪。”說到這裡,慈安望著慈禧,冷冷地問:“你到底選擇哪一種死法?”
慈禧早已嚇得魂飛天外,哆哆嗦嗦地說:“我受不了……”
慈安誤聽她說是“獸咬”二字,於是擊掌道:“放虎!”
一隻斑斕猛虎嘯著由外面撲來,用血盆大口咬住了慈禧的後背,慈禧慘叫一聲,驚醒了,原來是一場噩夢。
慈禧看到臨潼縣令夏良材正舉著一柄大蒲扇,怔怔地立在面前,滿面驚惶之色。
“你……想幹什麼?”慈禧語無倫次,大汗淋漓。
“我……我見這房裡有蚊子,想轟轟蚊子,這秋蚊子,咬一口,是一口……”夏良材臉上堆著笑,雙手抖個不停。
“給我出去!”慈禧驚魂未定,呵斥道。
夏良材唯唯諾諾走了出去。
慈禧想到夢中的細節,愈嚼愈不是滋味,身上又隱隱作疼,她支撐著身子朝窗外看了看,恨恨地罵道:“這個該死的尹福,怎麼還不回來?”
光緒帝正守在瑾妃身旁。珍妃死後,他一直把瑾妃作為珍妃的影子,彷彿瑾妃成了他的寄託和希望。其實瑾妃和珍妃生得並不相像,性格也不相同。珍妃在世時,光緒與她形影不離。他尤其喜歡她的個性和活潑可愛的性格,就像著了迷似的。他喜歡聽她喋喋不休地說話,喜歡看她那兩顆水杏般的大眼睛,他覺得這眼睛清得無法再清,深不可測。他還喜歡看她說話時不時翹動的小紅嘴唇。當他與珍妃纏綿時,他幾乎遺忘了瑾妃,忘記了這個溫文爾雅、沉默寡言的靜美人。他把她鎖在了深宮,就像合上了一本書。瑾妃是逆來順受的女人,她那時雖然感到寂寞空虛,但是看到妹妹幸福,她感到由衷的喜悅,並多次跪在床上合掌為妹妹默默地祝福。瑾妃瞭解珍妃就像熟悉自己的一把梳子,她知道妹妹的個性會觸犯太后,會為太后所不容,她也知道勸說無濟於事。當太后與珍妃的矛盾愈來愈激烈時,瑾妃的心底多了一層陰影。戊戌變法慘敗,光緒被幽禁瀛臺,珍妃被打入冷宮,直至投進那口深不可測的井。瑾妃始終恪守著這樣一個信條:這都是命運的安排。
★★★
她把悲哀深埋在心底。
西遁路上,光緒帝對她表現出莫大的關心,常常用一種痴迷癲狂的目光注視著她,但她並非受寵若驚,而是恐懼不安。西安城中兩年的云云雨雨,更讓她驚夢迭生。這倒不是害怕隆裕皇后的妒意煞人,也不是想偃旗息鼓,是因為她太冷靜,因為她心裡非常明白:光緒把對妹妹的愛魂附到了她的身上。
光緒此番看到瑾妃被毒藥傷身,嗟嘆不已。他是一個多愁善感的男人,又趕上這麼一個多愁善感的年月,雄心被野心吞噬,才氣被邪氣壓服,心理失衡,性格變態,成為一根未老先衰的木頭。
正在嗟嘆間,忽見一個太監走進來,行色匆匆。
“尹教頭回來了嗎?”光緒著急地問。
太監搖搖頭,氣喘吁吁地說:“臨潼知縣夏良材說在觀風樓尋到解藥。”
“怎麼?有這等事,快帶朕去。”光緒救人心切,沒來得及多想,便隨這個太監出了瑤光樓,直奔觀風樓。
第8章
光緒帝隨那太監穿過梨園,經過飛霜殿、九龍湯,出了開陽門,來到觀風樓。但見樓閣宏偉,金碧輝煌,進了樓內,並未見夏良材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