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來前的不足半刻。”
“外面有什麼人守著?”
“高猛、程志,他們奉命保護你。”
“喚他們進來。”
江淺細步微顰:這一生最不喜有人對自己頤指氣使,這男人好大膽子!
“……高猛、程志,進來!”
外間兩人排闥而入。
“北衙禁軍到了沒有?”司晗問。
高猛垂首:“已然去追趕明親王,營救太后。”
“可曾聽到他為何劫持太后?”若是單為尋仇,在光天華日直取司家,與胥允執冷靜得近乎冷酷的秉性太過不符,這般不惜一切,孤注一擲,自是有著更為破釜沉舟的籌謀。
程志答道:“聽他說,是想讓太后到大臣前親口替他洗去冤屈之類。”
司晗略作思量,道:“你們兩個率南府衛隊沿街追趕,隨途釋出叛逆胥允執挾持太后、篡奪大位的訊息,群臣自危,自會下命嚴守宮門,他無法接近政事堂,便無法達成目的。”
江淺目蘊惑然:“你不怕那個人因此大怒,殺了薄光麼?”
“他冒恁大風險擄走小光,不是為了殺她。”司晗深吸一口氣,舒緩胸口窒悶,“他若順利到達政事堂,小光為保住瀏兒,勢必與他魚死網破。反之他一日不到政事堂,小光便可一日活著。”
江淺若有所思:“那個人就是薄光的前夫罷?”
司晗不予應辭。
這就是了?江淺沉吟:“方才,我從窗縫掃過一眼,發覺那人眼神很是怪異,貌似絕頂冷酷,卻深含異樣狂熱,那是一個人瘋狂前的徵兆。感覺薄光落在他手裡,縱使不死,也不會好過。”
司晗毫無血色的面孔越發灰冷。
高猛、程志暗中叫苦:江大夫你是專門挖大人心尖來的麼?
“你們若追查到明親王痕跡,莫急於打草驚蛇,速回來稟報,快去罷。”司晗再作吩咐。
兩人領命疾去。
江淺淡乜著這個男人,好整以暇道:“雖然作為大夫,我也無法確定你方才醒來的原因是因我獨特的針法起了效用,還是你與薄光那獨特的牽絆產生奇蹟,但我可以確定的是,此刻我想你睡著,你便將立刻睡著。看你到時還如何指揮你的屬下實施營救?”
司晗一怔:“為什麼?”
為什……江淺猝不及防地愕然:“你到了現在,還不曉得為什麼?”
司晗兩眸無辜:“請江大夫指教。”
“我……”如何指教?
你自以為是的為情所苦,人家大惑不解;自以為然的心碎神傷,人家從未領受。這就好似戲臺上一個人粉墨登場的獨角戲,徑自沉湎難返,側畔無人呼應,臺下無人欣賞。
“薄光也算是我的朋友,我會幫你救她出來。”
“多謝。”
“不必謝,我會向薄光討還人情。”江淺平淡的目底,急流隱隱。20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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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晗的策略果如其料,紫晟宮戒備森嚴,四道正門、六道側門盡數換崗增哨,勁弩寒刀,侍衛如林,直若銅牆鐵壁。明親王縱有幾數內應,也絕難得其門而入。
薄光眼上的蒙布撤下時,發現自己身處一座燈光幽暗的暗室內,環首四顧,待雙眸漸形適應,方發覺對面隔案而坐的男人。
對方沉峻的五官遊浮在半明半暗的光線中,形如鬼魅。
“你所有的心機,是與生俱來,還是在你薄家傾覆之後,學自市井江湖?”他突問。
她定了定,答:“我也不曉得。”
“你在尚寧城時,既然過得那般潦倒,為何從未想過向本王求助?”他再問。
她搖首:“王爺這麼問,果然是因為從未真正瞭解過薄光。”
他淡嗤:“你若真正瞭解本王,便該曉得本王不會拒絕你的求助。”
“那又如何呢?”她啞然失笑,“那樣,我的爹爹便可以復活麼?”
“那麼……”他劍眉冷掀,“在你做了這麼多後,你的爹爹便復活了麼?”
她低哂:“難道你從來沒有聽說過‘報仇雪恨’這幾個字麼?即使死去的人不能復活,即使粉碎的世界難以還原,活著的人為了活下去,仍然選擇復仇。這不是對死者的告慰,而是對自己的勉勵,因為不如此,便活不下去。”
是而,她的恨,不是來自愛,而是來自“恨”。無邊無際無盡無涯的恨,吞噬掉因薄呈衍的死所遺留下的那點殘存愛意。她歸來,為恨,為仇,從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