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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部分

薄良暗睇一眼對面的江湖女子,道:“老奴先伺候四小姐用完午膳,”

薄光嫣然一笑:“出門在外,沒有恁多禮節規矩,您先去吃罷。”

這位心存一點疑慮的老管事端起主子沒動過一口的牛肉,不情不願地隨在副將身後退出大帳。

江淺淡哂:“你的忠奴是怕我害你麼?”

薄光秀眉微顰:“良叔不是忠奴,是親人。”

“哦?”江淺眉尖稍動,掀唇,“這點倒讓我意外。”

“怎麼說?”

江淺慢條斯理地嚼咽完第二口牛肉,道:“我朝計程車族等級分明,貴賤之別壁壘分明。你的哥哥縱然浸淫江湖十幾載,身上仍脫不去士族巨閥府第的痕跡,而你,更活脫脫是士族小姐的典範。我很難想象你這樣的人混跡市井時,是如何活下來的。”

士族小姐的典範?薄光想著眼下的自己為了省時省事,綰得是簡便男髻,穿得是灰素男裝,哪還有一點士族小姐的氣度可言?

“世人皆有從眾心理,南歧之見固然因為孤陋寡聞,但若天下人盡飲南歧之水,病癭成為常態,焉知舉國不以為病癭為美?當你帶著士族小姐的標識出現在販夫走卒中時,就如那個走進南歧的外方人,他只得群小與婦人們的聚觀笑之,你恐怕不止如此罷?”

那幾載歲月,是自己此生最重要的歷煉呢。薄光笑而未語。

“你的哥哥如今在你的眼中,必定已是儀態全無。他若走回過往的世界,也便成了走入南歧的外方人。但就是這樣一個人,背後仍有人稱他為‘江湖貴公子’。”

噗。她掩口。

江淺挑眉:“看,聚觀笑之。”

“是呢。”縱然她自幼諸多頑皮,也不過恃寵而嬌,喜看爹爹、哥哥、姐姐們為自己頭痛無奈罷了,所言所行仍然逃不出自幼所受教化薰陶的規範。“江大夫不止研究人之病症,還研究人之心境麼?”

“可以當成是無聊時的閒話。”江淺道。

她以帕拭唇,道:“容薄光繼續南歧之見,在薄光的認知內,還以為江大夫不是個樂意與人閒話的人。今日願意暢談為,難道因為我是薄天的妹妹?”

江淺仍是面色淡淡,道:“我聽說你亦精通心術。”

那個笨蛋哥哥,對人家端的是一腔赤誠知無不言。薄光囅然:“所以這僅是同業的探討?”

“也無不可。”

甚好。她從善如流:“南歧之見滋於排外的壁壘,所謂非吾族類,即為異數,人們習慣於固守自己所屬世界的規範,然而所有規範的形成不外是因為周遭環境氛圍的長久使然。江湖人大碗吃酒大口吃肉,源自快意恩仇,不得踟躕;士族門閥淺嘗輒止細食精膳,因為衣食無憂,故生它求;市井間奔走叫賣熙攘為利,不外養家餬口,辛苦求生。當有人踏進另一條邊界時,群起攻之僅是一種防禦本能。我的哥哥在江湖中如魚得水,是因他天性不喜束縛,深惡痛絕於士族門閥的各種規例,故而一去不歸,你所指他身上計程車族痕跡,是他在孃胎時便經歷的種種,暫且去不乾淨也屬正常。可是,江大夫如何呢?”

江淺眉梢稍動:“我如何?”

“你以江湖人自居,身上沒有半點江湖氣,用膳時身形端正,談吐時不作旁顧,傾聽時專心無騖。這並非昔日痕跡,而是你至今一直生活的世界。那麼,你來自哪方呢?”

“好敏銳。”江淺眸起微瀾,“我以為你那位姿態萬方、心思縝密的二姐已是你們姐妹中的翹楚。”

她淡哂:“我不及二姐,不及三姐,惟一的長處是願意坦誠對待自己的朋友。”

“我和你不是朋友。”

“哥哥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

“……是麼?”

薄光暗歎:哥哥姑且不算太慘,至少人家沒有否認你是個“朋友”。

江淺沉吟道:“我的身份來歷危及不到你,更危及不到薄天。”

“這就好。”其它事,屬個人隱私,她無意置喙。

江淺凝視著她,眸生笑漪:“你們薄家人很奇怪。”

“是麼?”但願這是褒揚,否則哥哥好悲傷。

“薄天明明對我有救命之恩,也深知在我的族規裡,一個男人若是救了一個女人的性命,這個女人便終生歸這個男人支配。他每次向我求助,從不是空手而來,且從不介意哀求。甚至,他明明可以拿救命之恩向我的父親提出婚配,無論妻妾,我們皆不得拒絕,他卻選擇以一個正常男子追求女人的方法隨我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