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斯第一次和他們的女兒見面的前九個月,他們夫妻早已在一次車禍中死於非命。
他記得他和那個姑娘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一句表示慰問的話,他永遠也忘不了她那歇斯底里的一幕,他也忘不了當她把她已經跟格魯烏講過的那些話透露給他時他自己的震驚之情。她的父母是雙重間諜,他們一直就是雙重間諜身分,而且他們也並沒有死。事實上,她也是在最近才發現了他們的真情以及他們那離奇的死而復生。
在尼娜的生活中,她一直確定不疑地認為她的父母是最高蘇維埃的英雄。就像任何其他乖女兒一樣,她甚至曾經踏著他們的腳步模仿過他們。可是,突然之間他們重又出現在她的生活中。最早是一張要求在黑海邊的一個很雅緻的別墅裡秘密見面的便條。當時她正和克格勃中為數不多的女性中幾個要好的朋友在索契度假。
她去了那幢別墅,她所受到的打擊幾乎把她毀掉。原來他們在那裡,邁克爾和埃梅拉爾德,而且毫毛未損。他們說,他們覺得她應該知道事情的真相,他們愚蠢地把全部事情都告訴了她——他們是如何欺騙了莫斯科長達十年之久,到最後,他們乾脆想銷聲匿跡。那次死亡事件是偽造的,作為經歷豐富的人,他們以比比科夫夫婦這一新的身分出現。如今,在他們開始步入老年之際,他們沉迷在自己的另一個狂熱愛好之中,那就是戲劇。這兩位老間諜加入了列寧格勒的一個規模不是很大的演出公司。他們和這個劇團一起周遊全俄羅斯,演出古典名劇。他們並沒有想到過要讓尼娜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湊巧的是,當劇團在黑海的一個避暑勝地演出時——正好是演出《櫻桃園》,他們在一個咖啡館裡見到了她。
尤斯科維奇覺得這個姑娘非常出色。她牢牢地控制住了自己的真實感情,僅僅表露出了與父母重新團聚的歡快心情,她甚至跟他們說自己很討厭那個陳舊的社會制度,希望在祖國俄羅斯業已開始的重建中過上更好的生活。後來她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在她去格魯烏之前,誰也沒從她的口中聽到過這件事。
為什麼要選擇格魯烏呢?他曾經問過她,她當時小心翼翼地回答了這個問題。她所在的部門是克格勃最機密的內務部,其機密程度甚至高到了她的主任只對總書記和克格勃主席負責。她所說的當然是斯捷帕科夫匪幫——也就是反恐怖部。她和克格勃的關係十分密切,她不想因為告發了自己的父母而影響了自己的事業。“你知道克格勃是怎樣行事的,”她說。“有時候他們甚至偏執到要追問祖宗三代。我會失去自己的工作,甚至自己的生命。”
後面的一個情報差不多是偶然得到的。他問她是否滿意自己正在從事的工作?她說這是一件很有趣的工作,但同時也很愚蠢,是傻子乾的活兒。隨後尼娜·比比科娃提出了他們現在的目標。她當時把那些人稱為一群瘋子。
“我個人確信那種人只有十來個。他們有一些要使克林姆林宮難堪的計劃。”
他們稱自己為“正義天平”,他們的瘋狂計劃就是把大眾的注意力吸引到克林姆林宮不肯對俄羅斯猶太人表示真正同情這件事上來。她說他們的論據是,雖說克林姆林宮允許許多猶太人出國,但那並不夠。蘇聯還從未進行過一次對戰犯的審判,沒有對一名有反猶太人行為的俄羅斯人進行過譴責。她當時笑了起來。“他們甚至好像還物色好了一個候選人,是一個名叫約瑟夫·沃龍佐夫的烏克蘭人,他們說他當過納粹蓋世太保,並且對娘子谷慘案和其它恐怖事件負有一部分責任。可是,試圖用這一類事使克林姆林宮感到難堪簡直是太荒謬了。”
不過,尤斯科維奇卻受到了觸動,當提到沃龍佐夫的名字時,他先是感到擔心,繼而又覺得胃裡一陣翻騰。不管怎麼說,他本人決不認為那是一個非常瘋狂的想法。別忘了,就連比俄羅斯的戰犯更小的事也曾經使莫斯科丟過臉。
他很願意認為自己當場就吸收了尼娜·比比科娃並非是想保護自己。後來,他向她吐露了更多的事情,而她的反應非常直截了當。是的,她同意充當尤斯科維奇安排在斯捷帕科夫匪幫中的特工。不錯,不論他要求什麼,她都會唯命是從。後來,當她被告之要透過發動軍事政變以使尤斯科維奇奪取權力的意圖後,她竟興奮地跳了起來。他清清楚楚地記得當天晚上她是怎樣毫不忸怩地投入了他的懷抱,她的做愛熾熱如火,花樣百出,而他的妻子在他們自己的睡床上是絕對不會同意做那種事的。總有一天,尼娜會成為俄羅斯的那個美國人稱之為第一夫人的女人。他已經打定主意要把他的妻子拋在一邊。對有權有勢的人而言,這是件輕而易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