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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

他說到這裡,言詞支吾,竟大有不相信,原振俠有能耐可以幫助他之意。

原振俠知道,自己面對的這個人,發生在他身上的事,一定是前所未有之奇。而直到現在為止,自己對要面對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還一無所知,非從頭瞭解不可。

所以,他把那玉蟬放在上衣的袋中。(他沒有穿睡衣睡覺的習慣──原振俠要是睡覺要穿睡衣,那還叫原振俠嗎?)那玉蟬隔著薄薄的衣料,竟然仍可以把那股淡淡的暖意,傳到他胸口的肌膚上。

原振俠過去,滿滿斟了兩杯酒,一人一杯,再請陳昌坐了下來。

這時,他又想到,門外還有兩個“鬼跟班”在,要是有什麼人經過撞見了,也不很好。所以,他又向門口,望了一眼,遲疑著:“你那兩位朋友──”

陳昌呷著酒,若無其事地道:“他們跟我來拜見你,這才給你看到的,別的人,看不到他們。”

原振俠心中苦笑,心想原來見到鬼,還是一種榮幸,等閒人是見不到的。

陳昌說了那句話之後,雙手轉動著酒杯,半晌不語,像是不知道如何開口才好。

原振俠耐著性子等著。直到一杯酒喝完,陳昌才嘆了一聲:“原大夫,我的經歷遭遇,實在是奇怪得難以……向人說……”

原振俠攤了攤手:“不要緊,你只管說。我相信你的經歷再奇,也奇不過我──我曾靈魂離開身體,到了不知什麼地方,再回來的時候,身體已換了一個新的。”

這件奇遇,原振俠十分引以為豪,所以常常舉出來,作為他經歷之奇的例子。

陳昌聽得張大了口,合不攏來。過了好一會,他才連連點頭──也不知是同意原振俠的話,還是另有用意。

他吸了一口氣,原振俠又替他斟滿了酒──他不知道陳昌的酒量如何,但是知道這種英國麥酒,對中國北方大漢來說,兩三斤不算什麼。

陳昌又想了一會,才道:“長話短說,當年我逃荒,又遇上了拉夫,被拉進了綠營,去打回子。”

原振俠呆了一呆,因為陳昌的這番話,確然要消化一番,才能明白。

首先,要知道時代背景──那是至少一百年之前所發生的事了。

算起來,那是清朝同治年間的事。他提到的“綠營”,是清兵的軍營,就是在清裝電影中常可以看到,制服的胸前有一個“勇”字的那種兵丁。

那就是說,他在逃荒的途中,叫人當壯丁拉了,強迫著去當兵了。

而當兵的任務,是“打回子”──那時,太平天國和東路的捻軍造反,多半已經以失敗告終;而在大西北,黃沙漠漠,天蒼蒼野茫茫的地方,又有西路捻軍興起。西捻和回族人的關係十分密切,所以簡單地說,就叫“打回子”。

這些,都是中國近代史中相當重要的事。而且那個時代,兵荒馬亂,天下不太平,人命如草芥,是中國無數苦難年代中,較為突出的一個時期。

原振俠花了幾秒鐘,消化了陳昌的第一句話,向陳昌點了點頭。陳昌有點不好意思,可是神情卻十分佩服:“原大夫究竟是讀書人,這種陳年舊事,也一聽就明。我對小豬兒講,他就不明白。”

雷老的生活閱歷雖然豐富,但是不讀歷史,自然也無法知道所有的天下大事。

原振俠點了點頭,示意陳昌繼續說下去。

陳昌臉上的肌肉,忽然抽動了幾下,他接下來的話,道出了他面肉抽搐的原因。

他道:“那仗打得……人和人殺得都紅了眼,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殺人。刀在你手裡,也在別人的手裡,你手裡的刀不去砍人,別人的刀就來砍你,所以你要拚命去砍人……我第一次開仗,就明白了這個道理……可是我卻不知道一刀砍下去,從人的身體中,可以湧出那麼多血來……”

他雙手用力在臉上撫摸著,又在面前揮動著雙手,像是想把那可怕的記憶趕走。

原振俠知道,那至少是一百年前的事了。他一回想起來,還是這樣可怖,可知當時的情景,是如何慘烈駭人。

陳昌停了一會,才又道:“我打仗勇,不到半年,就升了,帶著十來個兵。一次,遇上了回子的馬隊,回子在馬上,往來賓士像旋風,手中鋼刀揮動像閃電。回子的馬刀鋒利得……我從來也沒有見過那麼鋒利的刀,沒有什麼砍不斷的。一刀把人頭劈開,兩半邊的頭,眼睛還能眨動!一刀把人斜砍成兩半,是常見的事……”

陳昌描述著,用的是十分原始的語言,所以聽來也就格外血淋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