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仁宇早年曾在此遊學。他興趣廣泛,工科、理科、文科的課程均有涉獵。有一次,他無意中聽到了東方研究系一位教授的課程,至今清楚地記得那節課講的是亞洲遊牧民族史。他也清楚地記得那位教授的名字——鮑里斯。
年輕時的徐仁宇為鮑里斯教授的淵博學識、儒雅氣度,以及嚴謹的治學態度深深折服。僅僅一節課,鮑里斯教授就從匈奴、鮮卑,講到突厥、回鶻、吐蕃,進而又講到了契丹、女真、蒙古,當然還有党項。原本只能容納三十個人的小教室裡,聚滿了各專業的學生,大部分學生可能只是第一次接觸東方這些古老的民族。徐仁宇沒想到一個西方人,竟對東方的歷史如此熟知。雖然他以前也在書本上一知半解地瞭解一些,但這還是他第一次系統地瞭解這些歷史。於是,徐仁宇一週之內連續聽了鮑里斯教授的三節課。鮑里斯教授也注意到了這個黑頭髮、黃面板的中國學生。
徐仁宇至今還清晰地記得他與鮑里斯教授第一次交談的情景。那是在鮑里斯教授一次上完課後,徐仁宇想問教授一個問題,可當時俄語口語還不是很好的徐仁宇,猶豫良久,也沒有鼓起勇氣向鮑里斯教授開口,反倒是鮑里斯教授看出了徐仁宇的疑惑,用熟練的中文先問道:“你是中國人 ?'…'”
徐仁宇沒有料到鮑里斯教授的中文竟如此之好,更沒有料到他竟一下看出了自己是中國人。徐仁宇微微漲紅了臉,點點頭,鼓起勇氣,反問鮑里斯教授:“你怎麼看出我是中國人的?”
鮑里斯教授露出一絲頑皮的微笑道:“用你們中國的一句俗語叫‘天機不可洩露’。”
“看不出您倒挺詼諧,和上課時完全不一樣。”徐仁宇也放鬆下來。
“因為我已經很久沒看到中國學生了,準確地說應該是很久沒看到中國人了,雖然我研究的是東方。”鮑里斯教授說到這裡,沉重地嘆了口氣。
“是啊!自從中蘇兩國交惡以來,就很少有中國人來這裡了。不過,現在好了,今後應該會有越來越多的中國學生來聽你的課。”徐仁宇安慰道。
“借你吉言!”鮑里斯又露出了頑皮的笑容,隨即又問徐仁宇,“怎麼樣,對我的課還感興趣嗎?”
“非常感興趣,以前在國內我對這些歷史也不瞭解,還是聽您的課,才瞭解了許多。”徐仁宇道。
“那歡迎你常來聽我的課吧!對了,你不是我們系的學生吧?”鮑里斯教授問。
徐仁宇搖搖頭:“我是來學工程的,那天,我只是偶爾路過這間教室,聽見您在講東方遊牧民族的歷史,才進來聽聽的,沒想到一下子就被您的課吸引了。”
“真是遺憾,我相信你如果做我的學生,一定會是個優秀的學生。”鮑里斯教授不無遺憾地說。
徐仁宇受寵若驚,趕忙說道:“您放心,以後只要有空,我就會來聽您的課。”
鮑里斯教授滿意地點了點頭。從那兒以後,徐仁宇只要有空,就會跑到這間教室來聽課。這一聽,就是一個學期。
【2】
一個學期很快就過去了,徐仁宇雖然不是鮑里斯的學生,但儼然已經成了鮑里斯教授的座上賓。那是蘇聯剛解體的困難時期,盧布每天都在貶值。鮑里斯教授剛拿到手的成捆工資,沒幾天,就已經貶值得所剩無幾。但就是在這麼困難的境遇下,鮑里斯教授還是經常邀請徐仁宇到自己家去做客。那是學校分配的一間狹小的教師公寓,徐仁宇每次去,都只看見鮑里斯教授一個人,沒有女主人,也沒有其他人。
徐仁宇最後一次見到鮑里斯教授,是在他結束在彼得堡的學業,即將離開前。臨行前,鮑里斯教授特地為他用毛筆題寫了一幅字,那幅字上只有兩個隸書的漢字——不慍。
徐仁宇知道“不慍”二字出自孔子的《論語》,但他對其意並不瞭解,於是虛心請教鮑里斯教授。鮑里斯教授靜靜地說道:“孔子說‘看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意思是別人不理解我,不接受我,我也不抱怨。這是我的老師阿理克院士送給我的兩個字,今天我也送給你,雖然你並不算是我正式的學生。”
徐仁宇大為感動,回國後,精心裝裱收藏了這幅字。
此刻,闊別十多年後,徐仁宇重返彼得堡,重返這座美麗的校園,感慨良多。這幅字就裝在他的皮包中。徐仁宇輕輕嘆了口氣後,對唐風說道:“我們先去住的地方,把行李放下來,然後我帶你遊覽一下彼得堡。不過,我們來的確實不是時候。寒冷的冬季,大雪遮蓋了彼得堡美麗的容顏,要是夏季,那才是彼得堡最美的季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