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楚懷王給他的補充很少,加上這些散卒之後也不過人馬數千,但劉邦的豐、沛兩縣精英將士善於在艱苦卓絕的條件下作戰,他們行軍西北上八十公里到山東西部的成武地區,擊敗秦東郡的官兵,又繼續西北行八十公里,在山東、河南交界的成陽(今山東鄄城),擊敗了戍守這裡的兩支秦軍,隨即繼續前進。在他們隊伍的前方,秦軍佈置了重重羈絆。我們暫且不表。
與此同時,公元前208年的十月深秋,宋義上將軍的楚主力,也從彭城開拔出發了。宋義號稱“卿子冠軍”,意思是貴卿作為諸軍之冠。但奇怪的是,大軍數日後行到彭城以西北一百五十公里左右的安陽(今山東西部成武縣)時,這位卿子冠軍突然覺得停下來看看大平原上的秋日景色也不錯。
天已經比較冷了,十月末的深秋颯颯地吹著風,秋風吹動了越來越低的斜陽,卻一天一天吹不動這支遲疑的軍隊。
“上將軍為什麼按兵不動了呢?”
按一般軍事規律,長官一味儲存實力,就會引起下級的疑惑。宋義拒不進戰,謠言就開始在隊伍裡滋長了:“秦軍已經打勝了,大王叫我們撤退呢。”“宋義將軍要叛國了。”
宋義打算對這些謠傳進行懲戒,於是寫一個訓誡的命令。正這時候,項羽找到他,說:“我們已經十幾天休息在這裡,請問將軍還在等待什麼呢?”
宋義說:“這個,我自有主意。”
“士兵們都很疑惑呢!”
“我正要發一道訓誡下去。魯公你也太愛惜自己計程車兵了,對有些士兵是要嚴厲懲戒的。”
“末將明白。但我聽說秦軍二三十萬圍困趙王,鉅鹿旦夕不保。我們急速引兵過河,楚軍擊其外,趙軍應其內,則大破秦軍必矣。”
“真的能大破秦軍嗎?我們為什麼非要去破章邯?”
項羽不懂了,這也算是個問題嗎?
“叮咬牛的牛虻,目的是咬牛,不是咬牛身上的蝨子。章邯只是個蝨子。”宋義很大氣地說,“現在,趙人見楚軍出動,必然士氣旺盛,與章邯據城相鬥,即使秦軍破城,也已疲憊,不能復戰,我乘其疲敝,以逸待勞,一鼓而搏擊之,則章邯之人可盡滅。如果秦軍不能戰勝,則我們直接引兵擊鼓西行入關,收亡秦之利。所以,不如先使秦、趙先鬥。呵呵,若說衝鋒陷陣,披堅執銳,宋義不如公;若論坐而運策,決勝千里,公不如宋義。”
說到末尾,宋義的口吻略帶輕蔑。
宋義說的不無道理,讓秦軍在鉅鹿的城牆下頓挫,等到秦兵疲敝,銳氣盡失,並且士氣也下降,我們作為援軍,再殺過去,就能破秦軍於城下。作為援軍,確實通常都是這樣的打法。不過,宋義說的也有問題,一是若等到秦軍已經戰勝趙軍,再去攻秦軍,可能就相對晚了;二是宋義應該把大軍再北進一些,進到趙國境內,至少是黃河北岸,這樣使得鉅鹿城內的張耳和趙王歇軍隊,知道有援軍來到,從而增強士氣,能堅持鞏固守城。
而項羽的意思,是想趁著趙國鉅鹿剛剛被圍,立刻就去解救,將秦軍擊敗,這不能說是完全不可行的策略,但是帶有僥倖於一次決戰的嫌疑,如果戰敗,則後果不堪設想,不如等秦軍疲敝,但還沒有拔城的時候去攻。
項羽還要再說,宋義已經把耳朵捂上了。宋義說:“請將軍回去想一想,我正要起草軍令呢。”
不久,軍令發下來了,寫在木板上的,用的是大家好辨認的隸書,而且寫得很生動易懂,使用了很多動物作比喻。“下面的人皆以軍法斬之:猛如虎,很如羊,貪如狼,強項不聽使喚的!”(這裡又說羊“很”,不順從,與虎狼並列)
項羽說:“這個命令不用往下發,發給我就行了。”
待到了第四十六天的時候,宋義大約也在安陽待煩了,就帶著大軍送自己的兒子往無鹽邑去了。戰國時代的無鹽姑娘,是齊宣王的一個醜老婆,長得好像車禍現場。因為長得太悲慘了,許多人見面都很想捐助她,最後被充滿愛心仁義的齊宣王把她娶了。這個無鹽邑就是無鹽姑娘的老家。
從安陽往東北到無鹽(今山東東平)有一百五十公里,而安陽往西北到鉅鹿戰場,則不過二百二十公里。跑這麼遠的路,來回的時間,都夠把鉅鹿之戰打完了。
這時候,天又下起了寒雨,宋義和無鹽邑齊國官員、齊王使者以及自己的部將,“置酒高會”。所謂“高會”,就是高階幹部的會。
“這次我親送我的公子襄到貴齊國為相,感謝齊王使臣屈駕相迎。襄啊,快給列公們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