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讓我去考什麼雞巴安全員。我他媽的多少年沒寫過字了,我也不會寫字,去考試啥也不會。我抄,監考老師不讓,我把監考老師打了。被沈公子罵了一頓,還說要解僱我。解僱就解僱唄,反正我跟紅兵大哥混飯吃,紅兵大哥有飯吃,那我就有一口飯吃……”
趙紅兵的團伙終於形成了公司。雖然趙紅兵的公司組建時間遠在張嶽之後,但是趙紅兵這個公司,已經可以稱之為“黑社會”了。
在趙紅兵工程動工後的大約四五個月,在逃的大志被捕了。
對於大志來說,這是一種解脫;對於社會來說,少了個喪心病狂的惡魔。
大志在逃期間,衣食無著,只能繼續靠犯罪維持生活。殺人已經殺得順手了的大志不大把殺人當回事兒。在逃期間,大志又殺了兩個人,都是計程車司機,大志跑得不是很遠,就在當地下轄的縣城。
大志殺計程車司機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搶車,因為他也不會開車。他的目的很簡單:搶錢。殺一個計程車司機,翻遍司機的口袋,翻出幾百塊錢他拿這幾百塊錢吃飯,吃完以後,再殺,再搶。多活一天,大志就“賺”一天,他早已知道了自己的結局。如果說大志失手殺了袁老四是出於“階級仇恨”,雖然過分,但是尚在情理之中的話,那麼大志後來在逃時的所作所為完全可以稱作是社會的敗類,不值得任何人同情。農民朋克大志,終於不再朋克了。大志那一頭烏黑的、厚得像氈子一樣的鄭伊健式的長髮終於被剃了。監獄幫他剃的。二狗不知道在行刑時大志是否曾四處張望,看看那個讓他下決心殺人賺錢買諾基亞手機的女孩子是否來看他最後一眼。二狗只知道,動力大火車的手機已經換成了摩托羅拉998。
大志,可能就是“當代中國”小混子的縮影。他這一輩子,沒有過真正的愛情,沒有過幾天真正有錢的日子,進城以後,大志也沒睡過幾個安穩覺。
但是大志,有著善良的父母。
很多認識大志父母的人都說:大志的父母是最善良的人,尤其是大志的爸爸。當年大志的父母在農村開商店並且還收糧食,有一次收糧食時發現裝糧食的袋子裡放著500塊錢,不知道是哪個村民藏在了糧食袋子裡,在賣糧食的時候忘了拿。大志的父母拿著糧食袋子到處找失主,找了兩天才找到。在平時,如果有過路的借了腳踏車打氣筒之類的,大志爸爸不但會主動借給人家,還會從家裡拿出一瓢水給人家喝……
的的確確,大志的父母是一對淳樸善良的老人。但是這對善良的老人,卻有個惡魔般的兒子。善有善報,誰說的?在大志被捕後,受不了精神打擊和社會輿論的大志媽媽瘋了,成了全市為數不多的女瘋子之一。每天在馬路上抓到一個人就說:“城裡的人都是壞蛋,是城裡的人害死了我的兒子……”在大志被槍決的兩個月後,大志那已經瘋癲的媽媽凍死在了他的墳前。大志的爸爸不但是個善良的人,而且還是個堅強的人。處理完大志媽媽的喪事後,他典當掉商店,回到了農村的老家。返鄉了。
進城時,一家三口,其樂融融,被村民們羨慕。返鄉時,只剩下了一個老頭,一個形容枯槁有如行屍走肉的老頭。進城時大志的爸爸希望城市裡優越的學習條件可以讓兒子好好學習,希望兒子有朝一日飛黃騰達。哪想到,兒子學成了殺人犯。如今,兒子沒了,在城市裡,還有意義嗎?這次進城,雖然只有短短的兩年多,但對於大志的爸爸來講,完完全全是一場噩夢,一場讓人痛不欲生的噩夢。幾年以後,大志當年的兄弟曾經去過大志農村的老家去看望他的爸爸。據他回來說:大志家院子裡全是雜草。鄰居都說大志的爸爸自從從城裡回來後,基本什麼都不幹,從不出家門,就靠著租出去的十畝莊稼地的租金活著。十天半個月的才能見到大志家裡生一次火、冒一次煙,也不知道大志的爸爸冬天是怎麼過的。
大志的兄弟見到了大志的爸爸。
大志的爸爸眼睛是渾濁的,彷彿已經看不見東西;鬍子是灰白的,已經好久沒有刮;身上披著一件破舊的羊皮棉襖。他盤著腿坐在家裡的炕上抽著菸袋,呆呆地看著自己家裡那隻在窗臺上曬太陽睡懶覺的大黃貓,一言不發。
二狗不知道,大志的爸爸在看著家裡養的那隻溫順的大黃貓時,是否在想當年他的兒子也是如此的溫順,在沒進城之前也是如此的乖巧?大志的鄰居都說:“這老頭,抽著菸袋看著自己家的那隻大黃貓,一看就能看一天,一動不動。”死去的人並不痛苦,死了還知道什麼痛苦?真的痛苦的,是活著但心已經死了的人。是苟活著但心已經死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