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簡單,滇軍的紀律卻是,未經允許,連重傷也不得離開陣地。
日軍在廣播中驚歎,說自侵華以來,他們很少遇到如此頑強驍勇之敵,百般查詢之後,才知道是“從支那南方開來的蠻子兵”。
這聲驚歎聽在盧漢耳朵裡,卻是另外一種滋味——滇軍先期過河的兩個師已經傷亡過半。
前線還出現了“難兄難弟”的悲壯一幕:哥哥將弟弟的骨灰背在身上,然後自己也不幸負了重傷,然而這包骨灰始終帶在身邊,不離不棄,一直到揹回雲南。
從李宗仁、白崇禧,再到孫連仲、于學忠,當然都希望滇軍能在前線堅持得越久越好,可各人站在不同的位置,考慮就會大不一樣。
把你們桂軍、西北軍、東北軍拉上來試試,你們能接受這樣絞肉機一般的折騰嗎?
盧漢手裡還剩下最後一個較為完整的主力師,這個師是第184師,師長是張衝。
如果不是張衝第184師,滇軍就是再英勇,臺兒莊防線也早就垮了。
剛來徐州時,張衝曾奉盧漢之命,去第五戰區長官部請示機宜。李宗仁隨口問張衝:張師長是什麼出身?
張衝脫口而出:我是綠林出身!
綠林,不過是土匪的一種好聽叫法而已,然而李宗仁不僅不介意,還主動拉著張衝攀談起來。
第49章 山大王在此(2)
第五戰區司令長官生平最討厭像湯恩伯那樣牛氣哄哄的所謂中央軍嫡系將領,他喜歡的倒是張自忠、張衝這樣的人,哪怕對方身份低微,或者在別人眼裡身背“劣跡”——無他,因為大家原本就志同道合,是從一個泥巴坑裡滾出來的。
除了出身綠林這一點不同外,在其他方面,張衝還真是和老猛仔很相像,幾乎就是另外一個活脫脫的小猛仔。
張衝,出生於雲南省瀘西縣的一個官僚家庭,父親曾做過縣知事。
老猛仔不愛讀書,只愛使拳棒,小猛仔也是如此,視書本如同冤家對頭,一看到“之乎者也”就厭煩,屁股在教室裡就從來沒有坐熱的時候,但是他喜歡打抱不平,誰誰誰受了欺負,只要找到他,一準會挺身而出,拔拳相向,因此從小便有仗義之名。
父親的去世,改變了張衝的人生軌跡。孤兒寡母在鄉間免不了受人欺凌,於是他告別老母,準備自己出去闖一番天下。
剛開始想到貴州投軍,結果路上碰到另外兩個小夥子,那兩哥們兒的理想和張衝不一樣。
當兵?哪天才能出頭呢,不如大家一道上山!
張衝覺得有理,綠林好漢肯定要比規規矩矩地在軍營裡當兵吃糧有趣多了,那行。
路上,他們見到兩個當兵的在向攤販收“團防款”,那些做小生意的可憐人因為交不起錢,不是被捆被打,就是家破人亡。
張衝大怒,反正要上山了,幹掉這兩個禍害人的王八蛋再說。
三人從身上拔出匕首,衝上去就把兩個兵給結果了——豈止是兩個王八蛋,還是兩個拿槍的笨蛋。
上山之後,張衝很快就後悔了,不是後悔當土匪,而是後悔跟了一個差勁的土匪頭,後者不僅鼠目寸光,毫無遠見,而且嫉賢妒能,頗似《水滸傳》中的白衣秀才王倫。
在“王倫”眼裡,張衝幾乎就是那個豹子頭林沖的翻版,其人不僅槍法精準,而且富有謀略,很受周圍一群兄弟的擁戴。
此後便是我們在書中常見到的一幕,“王倫”想借機暗害“林教頭”,“林教頭”憤然與之割席斷義,自立為王。
做山大王逍遙是逍遙,可總免不了要“被剿”,而這時候大家命運如何,就全靠山寨的堅固程度了,換言之,如果你連官軍的前三板斧都受不了,沒有二話,等著樹倒猢猻散吧。可要是你強大到了水泊梁山那樣的程度,那就可以由“被剿匪”轉入“被招安”了。
張衝屬於後面那一種,雲南政府幾次出兵“會剿”都剿不滅,於是張大王也就順理成章地接受招安,從此成了雲南官軍中的一支。
在滇軍中,張衝向以有勇有謀著稱,尤其擅長以弱勝強,曾多次幫助龍雲和盧漢化險為夷,否則也不會以“前山大王”的身份做到主力師師長了。
不該冒與一定要冒的險
滇軍是在4月22日那一天的黃昏渡過運河的。在全軍渡河之前,張衝特地先一個人到北岸去察看了一下。
他與“非綠林”出身的軍人不同,對危險有一種本能的敏感——山寨不是那麼好守的,你得時時刻刻提防著大軍來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