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是把南苑防守的希望寄託在趙登禹身上的,可他不知道的是,此時的趙登禹,早已不是幾年前那個威風凜凜的打虎將了。
眾所周知,馮玉祥對老西北軍的管制以嚴苛著稱,經常性不發餉銀,造成了後來樹倒猢猻散,大家都不肯跟著老馮幹了。29軍雖沒有達到過老西北軍那樣大的規模,但其高層來自於原老西北軍的各個派系,成分也十分複雜,而宋哲元本人在聲望上又遠不及馮玉祥,怎樣保持軍隊不散,就成了一個大問題。
過去宋哲元無須為此發愁,因為有蕭振瀛在,哪裡苗頭不對,自然有這個善打人際交道的軍師去擺平,等到蕭一走,就輪到宋哲元孤零零地坐在前臺了。
顯然,聚財不分財,肯定是失敗的。宋哲元反其道而行之,他分財不聚財。
長城抗戰之後,經濟條件一改善,他就給各師軍官“分贓”,經常一萬兩萬地發錢,有時甚至還贈送房子。
天長日久,軍隊高層漸成奢華風氣。在老西北軍時代,凡是抓到有軍官賭博的,不是撤職,就是關押。到了29軍駐守華北時期,整體軍紀卻大幅度鬆弛下來,老西北軍時傳下來的各條禁令幾成廢紙,吃喝嫖賭抽在軍隊中司空見慣,根本沒有人管,誰要潔身自好,別人還會說你是傻瓜蛋,不合潮流。
宋哲元在個人自律上是很嚴的,然而他自從“戰而優則仕”之後,便很少進入軍營,對此既不瞭解,也很少過問。
在治軍上,他和馮玉祥走向了兩個極端,一個太苦太緊,易散,另一個太奢太鬆,結果散倒還沒有散,內裡卻爛了。
物必自腐而後蟲生,想當年,喜峰口上,趙英雄揮著大刀,曾是何等的英姿颯爽,可自從不打仗,過上太平日子後,他也“追趕潮流”,躺在炕頭上,吭哧吭哧地抽上了大煙。
那個時候好這口的29軍將帥,以張自忠和趙登禹為最。趙登禹自己也知道不好,曾想延請京城名醫幫他秘密戒除,可惜每每又臨時動搖,遲遲下不了決心。
由於深深陷入“煙霞之癖”,張自忠變得暈暈乎乎,腦子就沒有清醒的時候,趙登禹的身體則越來越差,再沒有了原先一夫當關的氣概。
昔日的打虎將高大威猛,身軀雄健,而在南苑擔任總指揮時,卻已極度消瘦,與原來判若兩人。
趙登禹在南苑的指揮十分混亂,臨時抽調學兵團設防成了他最大的敗招。
學兵團全是新兵,裡面大多數是從平津招來的大中學生。那個年代不是現在,別說大學生了,中學生都很少,尤其在29軍裡面,十有八九都是斗大字認不得一籮筐的大老粗,本色的文化人幾乎沒有。
當初,宋哲元招這些學生兵,就是準備當軍官培養的,平時哪裡肯輕易讓他們上前線,連下放基層部隊都捨不得,所以他們的實際軍事經驗幾乎是一片空白,有人甚至才剛剛領到槍,連怎麼射擊都不知道。
當然,由於情況緊急,使用學兵團也是無法之法。可是用歸用,你卻不能讓他們馬上就單獨禦敵——或者應讓老兵帶著,或者給其他作戰單位作配合,如果缺乏這兩樣東西,讓一群孩子上戰場,無異於驅羔羊入虎狼之群。
趙登禹讓學兵團負責守衛的,卻是極其重要的東南陣地。年輕人並無退卻,然而死傷殆盡,南苑的第一個缺口即從此處被開啟。
我去過南苑,雖然早已物是人非,但是當站在齊腰高的茅草叢中時,仍能感受到一種巨大的悲情。
那麼多鮮活的年輕的生命,他們曾像花一樣燦爛奪目,然而就在那一瞬間全都消失了,而且永不能返。
這是多麼殘酷的青春。
缺口被開啟之後,趙登禹便再無力量組織反擊。
在29軍領兵打仗,主帥之勇是很重要的。趙登禹既已無復當年之勇,對南苑的情況又不熟悉,就免不了會在臨陣指揮和個人表現上全都大失水準。
南苑遭到圍攻,在北平的宋哲元就要援救,但是如果直接出手援救南苑,一個不好,很可能會中香月“圍點打援”之計,所以宋哲元沒有這麼做,而是採取了更高明的戰術。
圍魏救趙:你圍我的南苑,我就打你的豐臺。
由於駐豐臺的步兵旅團主力已經加入了南苑之戰,守備兵力相對空虛,因此馮治安得以迅速佔領豐臺車站,並將剩餘日軍壓縮到了附近的村莊。
如果一切順利,即使難以解南苑之圍,退而求其次,舍南苑而取豐臺,以一兵換一卒,亦是妙招。
可惜南苑方面實在打得很不理想,短時間內就現出了敗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