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真夠悲催的,七年前,當他以第十一軍司令官的身份侵佔武漢時,日本舉國上下,從軍隊到百姓,曾是怎樣一種歡天喜地的景象,那時日本的東京等大城市都舉行過慶祝會,很多人堅信,他們最終必能侵佔整個中國,未料七年過去,不僅這一切即將化為泡影,連日本本土都在天天挨炸。
滅亡前的歇斯底里
雖然岡村仍在不停地發表“精神萬能”的訓示,口口聲聲“只要敢鬥,日本仍能取得最後勝利”,但他身為高階別指揮官,知道很多普通人不知道的內幕,因此心裡其實並不糊塗。
真正糊塗的是那些前線官兵,他們被矇在鼓裡,還在苦苦作戰,直至毫無價值地把性命丟在異國他鄉。
岡村的心情變得十分沉重和失落。
衡陽之行,則給他那脆弱的小心靈又來了狠狠一擊。
侵佔芷江的部隊,擔任主攻的是第一一六師團,這個師團自衡陽一戰後已補入了大量新兵,但仍存在缺額,有的中隊只有一百人,與滿額編制有不小距離。
由於運輸給養中斷,第一一六師團隔三差五必須四處“掃蕩”,其實就是從老百姓那裡搶生活必需品,吃的喝的那些,就這還不能解決問題,專門撥出一批人去做生意,這使得他們的軍事訓練基本處於半停頓狀態。
第43章 憤怒的拳頭(3)
在岡村擔任第十一軍司令官的那個時代,每個師團都配備有整齊劃一的山野炮,如今第一一六師團卻只有山炮沒有野炮,有的大隊使用的還是日俄戰爭時遺留下來的老山炮。
在第一一六師團等主力出征芷江後,留守衡陽當地的就成了最弱部隊,這個“最弱”已不是武漢會戰時“最弱師團”的概念。
此弱非彼弱,是真正的弱,不摻雜一點“強”的因子。
兩個臨時編成的獨立混成旅團,既無38式,也無歪把子,士兵拿的全是79式步槍——豫湘桂戰役末期從中國軍隊手中繳獲的武器。
兵員則更差,除了從各師團中抽出一部分尚算看得過眼外,其他很多是剛從國內剛徵來的十七歲少年兵,這些小孩子原先只舞弄過竹槍,讓他們原地警備防守都勉為其難。
從南京出發時,岡村胸中尚有些壯志,這一圈轉下來,連他自己也對時局失去了部分信心。
回南京後,這位日本統帥部屬意的“泥瓦匠”除了早上辦辦公外,從下午開始就去釣魚或者下圍棋,已經茫然不知所措了。
過去,岡村對暗地談判最為不屑,以為毫無價值,但自此以後,他開始與重慶政府建立起無線電和口信聯絡,並經日本政府授權,明確了講和條件:日軍願意在一年內全部撤至山海關以東。
但這一條件遭到蔣介石的斷然拒絕,後者要求日軍必須先撤出朝鮮再說。
岡村一聽就火了,狂妄,狂妄,朝鮮多少年前就被日本並掉了,早就算是我們的領土,莫非我撤兵了,還要再割地給你不成?
岡村不知道,其實早在一年多前,中、英、美三國首腦會晤開羅,就已決定要聯合用兵,迫使日本無條件投降。
大局早定,蔣介石不過是給對方一個主動投降的機會而已。
戰後,岡村才知道這一內情,因此曾非常懊悔。
不過,當時的他可真給激怒了,想著中國人如此無禮,非得在湘西會戰中給點教訓不可。
以青春的名義
所有侵略芷江的日軍部隊,皆歸入坂西第二十軍名下,代號為“櫻兵團”,指揮官為第二十軍司令官坂西一良中將。
坂西一良畢業於陸大第三十期,與阿南惟幾、石原莞爾是一個窩裡出來的,此君的資歷不如橫山勇,但毛病差不多,就是都喜歡“犯上”,並以此為樂趣。
在日本國內的時候,有一次陸相林銑十郎大將在東京舉行茶會,以招待預備役軍人(即在鄉軍炫)。此類茶會多屬於應景性質,無非顯示一下領導對你們的關懷體貼,大家昏昏欲睡,等到林銑十郎因事離開,會場上卻突然熱鬧起來,並且焦點都集中於一個毛頭小夥。
這小夥就是時任陸軍省調查班長的坂西,但見他登上講臺,唾沫橫飛,痛批了一頓“當權的老傢伙們”,“想當年金戈鐵馬,看今朝花前月下,這幫老不死的尸位素餐,自己啥也做不了,反而阻擋我等建功立業之路,真真可惡,試問他們身上有哪一點對得起那些‘建國元勳和英勇烈士們’”?
一番話引得預備役軍人們心潮澎湃,掌聲噼裡啪啦的,等到林銑十郎返回時,則群起而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