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職爵位可以放棄,馬家作坊也可以不要,甚至新君即位鳥盡弓藏原本也都沒什麼,在大唐帝國得到的一切東西,他都可以放棄。
然而那些沙場上抽腸濺血的好漢子,那些百戰餘生視死如歸的昂藏男兒,卻不可以死於陰謀之中。
天寶年間府兵制崩壞,安西北庭邊軍皆是募兵,都是應召而來的“長征健兒”,這些錚錚男兒馬不卸鞍東征西討,維持著這安西萬里江山,“赳赳武夫,國之干城”,這句話放在這個時代絕不為過。這樣的大好男兒,卻白白的死在庭州城內,這樣的事情無論如何不能就這麼算了。
若是算了,便不公平,如何向那些枉死的袍澤們交待!
李隆基擰著眉頭,厲聲說道:“交待!你要朕給你交待!你這是什麼口氣,你想要什麼交待!朕可是天子!馬卿,你不要忘了,你是馬少保的子嗣,你家世代都是大唐股肱之臣!你難道想要朕發罪己詔不成?還是說你當真想要謀反?你這樣目無君長,你的父祖地下有知又該如何看你這個不肖子孫?”
馬璘繃著臉沉默了一下,緩緩道:“快二百人啊,陛下。這是很大一筆血債。”
李隆基怒道:“那些殺才不單是你的部下,還是朕的健兒!馬卿,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在做什麼?真是荒唐!”
“陛下。在微臣看來。每個漢人的命都是平等的。”馬璘沉默了一下,輕聲開口道。
“胡扯八道!”李隆基怒道,“人有貴賤,自古皆然,哪有什麼平等可言!朕之所為,不過是帝王馭下之道,並無半點兒差錯。朕身為天子,自然有生殺予奪之權。死百十個殺才算什麼!朕自問待你不薄,此次還想等回紇平定之後,以你為安北大都護,馬仁杰啊馬仁杰,你便是這般對待君父的?”
馬璘繃著臉低聲道:“陛下,微臣的部下並無絲毫過錯,卻因為陛下無辜而死,這件事情便是陛下你錯了。”
“陛下想要馬家作坊,微臣可以雙手奉上,安西軍的軍械之利。微臣本來也沒準備獨享。可是陛下想讓微臣的部下流血,這件事情卻是不成。這筆血債。微臣必須要陛下給微臣一個交待。”
“就因為一二百個軍漢,你要朕給你什麼交待!朕就在這裡,你想要交待是麼?好啊,那你就一刀殺了朕,然後背上萬世罵名吧!”李隆基忿然作色,怒氣衝衝地道。
“到了今日,陛下還不覺得自己錯了麼?”
“朕有何錯!朕所做一切,都是為了大唐江山社稷!若是死了百十個無罪之人朕就要給個交代,朕不知道已經死多少次了!”
“可是人做了錯事,都是該受懲罰的。這麼多人的命,不能就這麼算了啊陛下。”
“你當真要朕抵命?”
“陛下還有什麼心願,現在可以說出來。”
“你!”
李隆基又驚又怒,臉色變得極為陰沉,狠狠地盯著馬璘。
馬璘緊繃著臉,默然不語。
“馬璘啊馬璘,朕真是看錯你了!你實話告訴朕,你是不是真有了謀反的打算?你真是寧肯被世人唾罵,也要作此大逆不道之事?說得冠冕堂皇,你根本不是想為那些軍漢報仇,你只是想要謀反!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態,直接給朕一刀豈不痛快?”
“陛下說錯了,微臣只是想要給那些健兒們討個公道。微臣豈是謀反之人。大唐會換一位皇帝,不管是誰都一定是陛下的子孫,大唐還是那個大唐,微臣依然是會為大唐開疆拓土,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狗賊!休要賣弄唇舌!”李隆基大怒,抓過一個硯臺便砸向了馬璘,馬璘動也未動,任由硯臺砸在額角之上,頓時鮮血淋漓。
“陛下,若是有人想要暗中害死微臣,不管是誰微臣知道了就是一刀,高林山和古元欽他們只是把陛下困在這裡,已經是留有餘地了。不過既然害死了那麼多人,陛下終歸是得付出代價。”
伸手摸了摸額頭上的傷口,馬璘肅容道。
李隆基看著一直繃著臉的馬璘,一顆心直往下沉。四十多年來,他何曾被人逼到這一步!
之前庭州兵變的真相被庭州軍將知曉之後,他當時也怕那些殺才們惱羞成怒殺了他,後來只是囚禁,雖然是大逆不道,他卻是安下心來,以為自己性命得保。他一直盼著馬璘回來,好助他脫困,哪料到馬璘回來了倒是回來了,卻是這樣對他。
其實從馬璘進這間屋子起,他就隱隱有著猜測,卻不願意相信。
馬仁杰可是大唐軍神,天賜神將,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