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世界上最大的城市,承載了太多太多的記憶,那些記憶雖然不是他的,卻終究是足夠的刻骨銘心。
他是誰,他很清楚,然而有些身影。當真是揮之不去。再也不去那座城市,或者對他更好一些。
漠北草原上的那一槍,已經是斬斷了一切。是否後悔?他並不知道。
那是“對”的事,然而每當想起那一團在棉裙上不斷擴散的血花,想起那個女子孤獨的馳向遠處的背影,他的靈魂便能疼得抽搐起來。
“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他喃喃道。
“等閒事耳。”他在心中想著。
其實已經很多天沒想起那個絕色的女子了,今日敲定了一件大事,心神驟然放鬆,一些久違的情愫卻又湧上心頭。
這個時代的黃河水其實並不算渾,至少在蘭州城外是如此。水中忽然出現了那一道絕色的身影。正含笑望著他。
少女身邊的風物,一切都是極為熟悉。那是十幾年前的長安城。十幾年前的康小雨。
“小馬哥哥啊……”清脆柔糯的聲音,在靈魂深處輕輕響起。
馬璘身軀微微一顫,輕輕地握緊了拳頭。
“對不起。”看著那道人影,他在心裡想著。
“終究是我對不住你,小雨……”
水中的少女可愛的笑著,明眸中有著無限的情意,馬璘痛苦的蹲了下去,身子傴僂得像個蝦米。
然後他身子猛然一歪,倒在了河岸之上。
……
馬璘再次醒來時,已是夜色蒼茫。
十月的蘭州城外,已經是頗為寒冷,受傷的雙腿在冰涼的河水裡泡了幾個時辰,幾乎已經徹底麻木了。
馬璘掙扎著站起身來,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段君子的那次刺殺,雖然沒有要了他的命,可是如今看來,終究是在他身體裡留下了一些隱疾。之前一直想著和張巡談判的事情,精神一直在繃著,倒是沒有出現什麼問題,而如今得到了想要的結果之後驟然放鬆,又猛然想起了康小雨,結果忽然就暈厥了。
這倒是一個大麻煩,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幸好張巡答應自己的條件之後離開了,不然的話自己要暈厥在他的面前,他肯定毫不猶豫的動手弄死自己。
慢慢地活動一下身體,讓氣血發散開來,馬璘微微搖了搖頭,找到了青海驄緩緩地馳了回去。
這個時候,兩支大軍都已經宿營了,彼此之間的距離卻是拉大到了五里。安西軍紮營在原先的地方,營寨三層壕溝鐵絲網一應俱全,而龍武軍則是退了數里,便在河邊上草草的紮下營寨,此時營地裡依然是不斷有哭聲傳出。
君父死了,這個時候,正是表現自己的時候,多哭一哭,說不定以後就能得到好處。此時還在哭的主要是宗室子弟和王公大臣們,龍武軍大部分都是已經進入到了夢鄉之中。
馬璘策馬走入營中,帥帳已經搭了起來,親兵把青海驄牽了過去,馬璘換了衣衫坐在燈火之下,卻是一直也睡不著,滿腦子都是康小雨的影子。
雖然未曾忘卻,然而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了。以往倒是時常入夢,夢中的自己又成了那個遊俠長安市上的翩翩少年,身邊帶著那美到了極點兒的小姑娘,然而這一次,卻是根本就睡不著了。
“或許是要等張巡的訊息,心中太急了吧!”馬璘心道。
有大事要發生,人大概都是這樣,之前從漠北迴師北庭,一路上也都是整夜睡不好,這次又是這樣。畢竟他也只是個普通人,才會有這樣的反應。
那時倒還有美麗的劍水公主溫婉承歡,還有高芊芊可以談心,如今卻是什麼都沒有了。馬璘心中想著,坐在毯子上等著天明。
等待的時間本該是漫長的,可是想著當年遊俠長安市上的事情,時間卻似乎過得很快。清晨時分,對面營地中忽然發生了一陣騷動,大概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過多久,親兵進來稟報道:“將軍,陳老將軍離世了!”
“陳玄禮老將軍?”馬璘眉頭一擰,“如何死的?”
“聽說是悲傷過度,在先皇靈柩前撞死了,那邊現在正亂作一團呢!”親兵答道。
馬璘擺了擺手,讓親兵出去,起身走出帥帳看著遠處的龍武軍大營,心道張巡果然是不愧是吃人的張巡,手腕之狠辣簡直是喪心病狂。
沒過多久,遠處傳來一陣孤寂的馬蹄聲,一個人影越來越近,正是張巡。
馬璘上了青海驄,催馬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