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冷言冷語道。
“有。”李茂強按心中怒火,不解這漢子如何這等小瞧人。
“素面一文,牛肉兩文,羊肉三文。”店主懶洋洋地報著價格。
“啪!”李茂將三枚銅錢拍在面案上,豪氣地說:“來三碗素面。”
第一碗素面很快擺在了李茂面前,碗像個面盆。
李茂有些眼暈,早知如此就該來碗羊肉面。
狂奔一夜,體力耗竭,李茂覺得自己能夠吞頭牛,不過他怕腸胃受不了刺激,強制自己細嚼慢嚥。
半碗麵下肚,身體暖和了起來,又抖擻精神吃完下半碗,李茂抹抹嘴,再也吃不下了。
店主斜了李茂一眼,懶洋洋地說道:“面我已經切了,你不吃我也不能賣給旁人,錢我是不能退了,送壺茶給你解渴吧。”
李茂也不跟他計較,坐等他煎茶。
這時間,一個胖嘟嘟的中年婦人出現在麵館門口,手裡提著個碎花布的包袱,面色陰沉,臉頰青腫,眼角似還有些淚痕。
“姐,你怎麼來了?”麵館主人懶洋洋地跟婦人打了聲招呼,他分明看到了婦人臉上的青腫,卻裝作沒在意,閉口不言。
“我為什麼來,我就不能來嗎?我……咦,有個和尚。”
來的這個婦人名叫楊大娘,是麵館主人楊奇的姐姐,她剛剛在家捱了丈夫一頓打,本想回家來向弟弟訴訴苦,卻沒想到做弟弟的對她這個姐姐漠不關心,心中的委屈和怨恨頓時像決堤之水,一股腦地向著她弟弟傾瀉來。
是李茂救了楊奇,這婦人一眼瞥見了坐在店裡發呆的李茂,立即閉了嘴,她眉梢向上一挑,眸子晶晶發亮,滿腔的怨恨霎時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唉,你來。”
她向楊奇招招手,移步走到店外的一株楊樹下。
楊奇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不情不願地跟了過去。他的這姐姐脾氣不太好,她的丈夫脾氣更差,兩口子常在家幹仗,姐姐每次吃虧就過來拿他出氣,楊奇為此苦惱不已。
婦人見弟弟磨磨蹭蹭的慫包樣,剛剛晴朗的心境頓時陰雲密佈,一時面冷如霜,凝眉正要喝罵,忽又改變了主意,竟滿臉堆起笑來。
楊奇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楊大娘拽過弟弟,伏在他耳邊嘀咕了兩句,楊奇吃了一驚,愕然地望著她。楊大娘惱了,惡狠狠推了弟弟一把,惡聲惡氣地說:“沒你姐夫,你早爛死在大牢裡了,忘恩負義的東西,還不快去!”楊奇耷拉著頭,怏怏轉身。楊大娘又在他背上狠狠地捶了一拳,這才轉身離去。她從麵館門口走過時,又打量了李茂一眼,如同看到了一件稀世珍寶,胖胖的白臉上兩道眉毛彎成了喜慶的月牙兒。
門外發生的這一切,李茂渾然不覺,他正在為平盧軍向曹州增兵的事煩惱,這些兵馬隱匿在林中,只帶數日糧草,所圖已很明顯。薛戎說的不錯,而今淄青太平無事,李師古到底還是要向於化隆下手了。
想到這,李茂不覺苦笑了兩聲,曹州四縣去年夏天大半遭遇水災,秋季顆粒無收,全憑朝廷救濟才勉強過了個年。開春又是大旱,入夏後雖然降雨增多,氣溫比往年都要高,熱的出奇,有經驗的老農推測夏末必鬧蝗災,弄的不好就是顆粒無收。
這個節骨眼上當政者不思未雨綢繆,濟民於水火,反而加緊爭權奪利,鬧內訌。這是何等的混賬。
他雖然做官兩年,對社會的陰暗也有所認識,卻到底不肯隨波逐流,自甘同化,想到這些事仍舊是心潮澎湃。
李茂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沒有注意到一場危機正在悄然臨近。
這麵店本來就開的偏僻,年景不好,生意難做,一過正午,店裡除他外一個客人也沒有。銅壺灌水在火上燒的時候,楊奇解下圍裙坐到了李茂對面。
“剛還俗吧?”
“唔,施主何來此言,哦,不,我不是個和尚。頭上容易長蝨子,就給剃了。”
李茂一直留著板寸頭,這既是為了紀念曾經,也是因為板寸頭比留長髮更容易護理。
中唐社會開放,社會包容度很大,對留什麼髮式並不怎麼計較,既是相對保守的官場,只要不在正式場合露出“和尚頭”,也無傷大雅。
李茂平日都是戴幞頭出門,昨晚去平盧軍軍營打探訊息,沒帶幞頭,而是用方巾包頭,清晨和夜行衣一起埋了。被人誤認為是還俗的和尚已經有好幾回,李茂早已應付自如。
“呵呵,此間又沒有外人,你就不必遮遮掩掩啦。不是和尚你光吃素面?叫了三碗,只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