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勢平緩,但道路迂遠,道路兩旁驛館、宮室列置,風景宜人。
李結不願涉險,即帶著李茂走了南道,官道兩側的柳樹葉正變黃,飄零,那一處處行宮自安史之亂後就沒有接待過它的主人,殘破,蕭條,使人不忍睹視。
李結嘆道:“符離才子白樂天,第一次進京趕考,路過此地時寫了一首《西行》詩,當中有兩句‘官道柳蔭蔭,行宮花漠漠’,父親讀後甚是感慨,後來我出京去江南,父親特意囑咐我從此經過,看看這沿途的風景。唉,我看了之後,不敢跟父親說。大好的山河,殘破至此,是誰人之過?”
青墨道:“自是幽州胡兒之過,若非他興兵作亂,咱們大唐還是盛世繁華呢。”
青墨說過,朝摩岢神通擠了擠眼,後者臉色鐵青,顯然對“胡兒”一詞有些敏感。
白居易詩中的意境李茂是半點沒能體會到,反倒讓他徒生了秋風瑟瑟的悲涼之感。
白居易祖籍太原,童年在符離縣度過,此刻尚屬籍籍無名之輩,他的這首《西行》詩意境一般,而那些成就他千古盛名的名詩佳句此刻尚在他的腹中醞釀。這樣的一個普通士子,李結何以單單對他刮目相看,隨口吟出他筆下的詩句呢?
李茂望了李結一眼,驚詫於他的慧眼獨具,先見之明。
河南道、關內道、山南道三道交界處綿延著千里大山,將關中大地屏塞起來,形成四固之地,由河南道去關中有三條道路,北面走臨晉關,中間走函穀道,向南走武關道道,以函穀道(潼關道)距離最近。
此道北臨黃河,南靠崤山,崤山呈東北…西南走向,綿延於黃河與洛水之間,千米以上的高峰有冠雲山、青岡山、幹山等,沿途多深溝峭崖,迂迴曲折,道路或行於溝谷之中,或在山塬之上,自古以來就號稱天險難開。
一日四人行過靈寶西原,道路穿行於高山峻谷間,雖是午後亦寒氣逼人,一陣冷風吹來,李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青墨叫道:“好冷,似有陰風陣陣。”
李結揚鞭說道:“安史之亂時,哥舒翰曾與叛軍激戰於此,叛將崔乾祐伏兵兩側擊殺,我數萬健兒殉國於此,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曾被我將士的鮮血澆灌過。”他又指著兩邊石崖,說道:“那些都是後人的憑弔之詞。”
李茂看時,書雲某某將軍殉節處,浩氣長存,英烈幹雲之語,字雕刻在石上,塗以朱漆,雖過去五十餘年,望之依然觸目驚心。
李茂環顧左右,越看越是心驚,越看越是迷惑,暗道:“哥舒翰號稱名將,怎會置大軍於如此險地?這個大大有違常識。”
忽然大悟道:這必是朝廷強令出擊的惡果,皇帝久居深宮,並無實戰經驗,地圖作業,不過是紙上談兵,這時代通訊又極其落後,端坐九重,遙控千里的結果就是損兵折將,誤盡蒼生。
天子尊崇無比,號稱神龍之子,其實不過是血肉之軀的人,世上沒有萬能的人,是人就難免有不知不解之處,強以不知為知,憑藉權勢強以為之,結果可想而知。
李結見李茂沉思不語,拿話勾道:“哥舒翰乃一代名將,本不該犯這樣的錯誤,可恨楊國忠那廝不懂兵略,胡亂指揮才葬送了他一世英名,毀了我盛世大唐。楊家兄妹雖萬死不足贖其過。”
李茂聞聽,心裡莞爾一笑:“楊國忠憑藉妹子上位宰相,的確幹了一堆荒唐事,不過以他的權力怕是還指揮不動哥舒翰,葬送哥舒翰一世英名和大唐盛世的不是別人,正是造就盛世的大唐皇帝本人。這位小哥時時處處不忘為老李家辯護,難不成竟是同宗?”
過西原向西又走了一天,來到一個名叫黃巷坂的地方,道長十五里,盡頭向西五里便是赫赫有名的潼關,此地北面隔著一道懸崖便是黃河,南面則是潼關山塬,車不方軌,是東西必經之地。
自正午進入坂道,到寒風四起,夕陽西下,仍舊沒能走出。行旅淤積在山道上,進不得退不得。四人起初並未在意,坐在道旁喝酒閒聊,眼見夕陽西下,這才有些著急。
青墨和摩岢神通去前方詢問,回報說有一輛運甕的馬車,斷了車軸陷在路上不能動彈,左右多少人去幫忙也抬不起來。
李結道:“真是荒唐,一輛馬車竟就堵死了兩京要道,這還了得。”
青墨聳聳肩道:“據說那甕是飛龍使楊家訂購的,誰也不敢動。”
李結連叫荒唐,起身走了過去,青墨見有熱鬧看,連忙前面開道,一路搡開人群護著李結到了車前,李茂恐他有失,忙和摩岢神通跟過去。
一輛破舊的馬車上捆了口大甕,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