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容道:“這話就不說了,你肯讓,他又豈敢接?淄青已不是以前的淄青,於將軍的境況比以前要好。李師道比他兄長有一樣好處,就是優柔寡斷,只要對手肯服軟,他不從趕盡殺絕,他耳朵根又軟,有人詆譭,有人讚頌,他就焦躁起來,懶得去管了。”
李茂道:“我方才說的話或許有些不當,但我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於將軍於我有提攜之恩,我是真心希望他能來遼東過幾天舒心日子的。”
桑容笑道:“這句話我一定轉告,來與不來,卻看機緣吧。”
聞之李茂要回來,蘭兒一早就把自己洗刷的乾乾淨淨,擦的香噴噴,妝扮的花枝招展,按照李家內宅的規矩,家主遠道歸來,第一晚必須宿在正妻處,而且要連宿三晚,此後住哪全憑家主心意,想在哪住就在哪住,再無約束。
蘇卿遠在鄆州,遼東只有芩娘、蘭兒、蘇櫻和薛丁丁四個妾侍。
薛丁丁脾氣倔,她懷疑金梯邕的死跟右廂有關,已經很久不跟李茂說話,雖有妾侍之名,卻從未承家主雨露,也就不在競爭之列。除去她,不管是從小到大,還是從大到小,蘭兒都夾在中間,第一晚的享受是撈不到的,況且芩娘入門最早,姐妹中地位最高,又是女管家,蘭兒也不敢跟她硬搶,不過蘭兒自有蘭兒的心思:貓兒見著魚,在哪兒不能吃,非得等到晚上、床上,偷個空嚐個鮮有何不可?
蘭兒的這點小心思,芩娘、蘇櫻都是心知肚明,只是裝著不知道。芩娘是李茂的第一個女人,貧賤之交,感情非常。蘇櫻入門雖遲,卻有一子一女傍身,為人聰明、美麗又知書達理,少不了恩寵。只有蘭兒出身娼門,又一無所出,隨著李茂地位日益攀升,年紀越來越大,時時有失寵的危機。
二人能理解蘭兒的心情,也樂得成全她。
李茂在東州登岸,與坐鎮東州處理西甲營善後事宜的文書丞、謝彪碰了個頭,再到西甲營巡視,西甲營暴亂髮生在去年深秋,受幾個新羅人挑撥,奚人結黨對抗官府,雙方發生劇烈衝突,情況比李茂向韋雍、張鷺描述的要嚴重十倍。
西甲營在暴亂中被燒成白地,損失房屋上萬間,死傷數以千計,暴亂平息後李茂堅持在舊址重建,按照一箇中等城鎮的規模,統一規劃,分期建設。
工地上很熱鬧,除了工匠、苦力,還有不少喊冤的,找人的,做小買賣的,那場大火起的又猛又大,死亡人數至今仍是個謎,李茂一行剛剛進入工地就被一群喊冤的奚人圍住了,李茂臉色陰沉一語不發,謝彪答覆查明真相後再做計較,眾人不答應,一個個情緒激動,圍著不肯走。
石空擔心出事,下令衛士組成盾牌陣護住李茂一行先行離場。
當晚李茂在東州刺史府召集東、高兩州及經濟部各局署和駐軍會議,謝彪受委託在會上重申了對胡人的政策,李茂殺氣騰騰地總結說:“遼東是大家的遼東,不是哪一家的遼東,遼東既無法外之民,也不容許有特殊之族群,誰要是看不到這一點,只能是自取滅亡。各部在辦理此類糾紛時,心裡只要裝著四個字:秉公執法,其餘的什麼都不要管,不要和稀泥,不要搞折衷,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誰敢觸犯律法,就拿誰開刀問斬。”
因為西甲營的事,東高兩州及地方駐軍同感壓力巨大,奚人在遼東人數眾多,此前享有各方面優待,事變前西甲營的規模相當於一座中等城鎮,卻是法外之地,地方官府根本無從管轄,捕快、稅吏敢去執行公務動則捱打。
六個高麗人拉爆了這個火藥桶,時間是李茂東征之際,用心可謂險惡,但藉此徹底割除這個毒瘤,並給居住在遼東的千千萬萬的新附民敲個警鐘,樹個榜樣,卻是極有必要,沒有這樣一個榜樣,將來還不知有多少人要陷入無畏的紛爭中,枉送了性命。
但面對現實的壓力,具體操辦的人仍舊不免要動搖,試圖和稀泥,試圖搞折衷,試圖糊弄過關,人們看在眼裡急在心裡,這樣的大事若都能糊弄過去,官府的威信何在?
此例一開,後患無窮。
好在李茂及時趕來了,說了這樣一番擲地有聲的話,徹底打破了某些人的幻想,給了真心幹事的人以強有力的支援。
李茂的話剛說完,與會者便全體起立,表達內心的真誠擁護。
會後,李茂留謝彪在東州繼續處理善後事宜,而與文書丞一道回遼東城。
東州至遼東城有四百里之遙,聯通兩地的驛道已經修建完畢,道路平闊,每三十里設驛站一座,圍繞著這些驛站一個個新的村落已初具雛形。
這日夜宿豐樂驛,文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