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震說這句話原本只是打算稍緩不安與緊張,但完全沒料到立刻觸碰到祁雨的敏感之處,祁雨柳眉倒立,眼中盡是不屑地看著祁震,嬌聲喝道:“不要叫得這麼親熱!不過是一群螻蟻,難道還要讓我花費心機去關心嗎?能親眼得見仙蹤,是他們一生之幸,何談驚擾二字?兄長你竟然這般迂腐!”
“迂腐?”祁震瞠目結舌地說道:“你、你為何會有這般想法?”
“難道不是嗎?”祁雨的聲音要比祁震想象的更加清冷無情:“只要我想,連動一根指頭的力氣都不需要,就能將此地之人盡數殺絕,他們的存在要比地上的塵埃泥土還要汙穢不淨!他們對我的頂禮膜拜,我都覺得是對我的玷汙!他們對我的敬畏仰視,簡直有損我多年修為!”
祁震這下可就完全糊塗了,他下意識地站了起來,說道:“你真的是祁雨嗎?”
祁雨連抬眼看祁震的意思都沒有,直說道:“你要是覺得不可信,自己走完這段路便是了,九指琴魔我大可親自解決!”
“你明知我讓你前來,根本不是為了九指琴魔!”祁震大聲說道。
“怎麼?要去見那種父母嗎?”祁雨毫不在意地說道:“我當初就已經說過了,身入仙道,何必掛念世俗。我所指的,並不是他們的生死,看來你根本就沒有悟透。”
祁震立刻反應過來,腦海裡好像有一陣劇烈的鐘聲敲響,木然說道:“你早就知道他們並沒有死?”
祁雨一手托腮,望向畫舫之外的江上景色,說道:“他們已經來找過我了,原意是想家人團聚,只不過那個時候你在鬼方廢墟當中。我當場就拒絕了,看來你跟他們一樣,不過都是糾纏在世俗親情之中,不得超脫。”
祁震滿臉汗水,心神大亂,一手按住臉面,強撐著冷靜說道:“你……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祁雨根本沒去理會祁震的情形,說道:“既然身入仙道,本就該絕情斷義,當初我欲求證煉虛境,就是為情所困,不得不重入輪迴,此生修煉有成,明知可避此劫,何必重蹈覆轍?”
祁震問道:“你到底是祁雨,還是青嵐祖師?”
此事祁雨終於將臉轉過來,直對祁震,卻毫無表情,眼神之深邃,是祁震過去從未見識過的,聽她說道:“糾結此等差別,就是你境界大跌之本因,我就是我,不是別的什麼人,祁雨或者青嵐祖師,都只是世間賦予我的身份,輪不著你再多判別,祁震的妹妹——這個身份較之前二者,恐怕更加脆弱無用吧?”
“你——已經有元神境界了?”祁震突然猜測道。
祁雨眉尖微微一動,說道:“你別的不行,倒是被玄天宗養出了好眼力,說的沒錯,本座離煉虛境,只有一線之隔,所以我說了,那個九指琴魔,我自己就可以對付……他比九曲神音差太遠了,也只能指望跟那些不入流的魔道餘孽合作。”
祁震心中此事已經沒有其他想法了,祁雨的變化給他帶來太大的打擊,心中漸漸恢復和重塑的過去,也此時此刻的祁震,心力交瘁。
“恭喜你了,祁雨道友。”最後,祁震只得以最絕望和無力的口吻,說出這麼一句話。
“嗯。”祁雨隨便應了一聲。
祁震是在是弄不清楚祁雨現今的狀況,恐怕即便是恢復到煉神境的修為,也分不清楚。
祁雨一時如往日那般恬淡清致,好似脫俗秀雅的仙子,但一時又威嚴十足,即便是祁震也不敢輕言冒犯,但下一個瞬間又會變得渾然平凡,跟祁震疏遠開來,根本無法觸及。
但經過一番思考和回憶,祁震自然就明白了,這種變幻莫測、讓人捉摸不定的感覺,其實就是元神境界獨有的特點。
所謂化身,其實是元神境界修士必然能夠參悟得出的境界,只不過是否修出具體行走世間的身外化身則又是另外一回事。
正如祁雨所言,此時的她,既是祁雨、又是青嵐祖師、又是祁震的妹妹,這些世間賦予她的身份,單獨來說,都不是祁雨他自己。
在不同人眼中看來,祁雨都有著不同的身份和表現,在華光鬱眼中的祁雨,跟祁震眼中,肯定是截然不同的,那麼這是兩個不同的祁雨嗎?
是又不是,當祁雨能夠從這不同的身份之中分離出真正的自我,又迴歸其中,任意化轉控制,把世間演化出的自我,掌握在真正的自我手中,這便是“化身”。
這種變化,不一定有什麼強橫的法力,跟玄奧離奇的神通法術並無關聯,正如祁震當初所悟,修士所追求的極致,總歸要先理清自我的存在,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