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震這一眼,是盯視了所有的人,但所有人卻都覺得祁震只是在盯視自己。
一瞬間的靜止和安寧,伏龍關上所有人都被祁震這眼神所攝住,然後下一個瞬間,火焰逆衝而上,反而射向關上司祭。
從哪裡來的火焰,就回到哪裡去。
明明是得到朱雀賜予的異術力量,有著其他人無可比擬的操縱火焰之力,此時此刻竟然被火焰撲面襲身,十名司祭竟然在轉眼間被熊熊火焰貫透全身,紛紛痛呼慘叫。
慘叫聲之淒厲刺耳,讓伏龍關上所有將士都為之心驚,繃直的弓弦無一人敢鬆開,只得看著這十名司祭在自己發出的火焰中,慘叫著、揮舞著手腳,硃紅色的祭袍明明是最能承受的火焰的火浣布,竟然也被燒成寸寸灰燼飄飛。
接下來,就是如焦炭一般渾黑的肉身,肢體中還有許多火焰赤色的紋路,就好像燒得通紅的炭火,既熱烈,但也脆弱,似乎只要輕輕一碰,就會碎裂成一地炭灰。
然而更加可怖的是,襲身的火焰一直燃燒著,司祭們早已焦炭般的身體並沒有崩解碎裂,而是一直承受著這種煎熬,直到最後一絲生機徹底消失,滾燙的火焰這才緩緩消失,一道道黯弱的火光沖天而起,飛至不可知的遙遠天上,似乎象徵著各自的異術力量回歸朱雀本尊一般。
目睹著司祭們在自己火焰之中的慘死,守關將領深深地嚥了一口唾液,兩條腿已經僵硬得無法邁動,一顫一抖地扭動著脖頸,將領似乎以為自己下一刻也會驟然身亡。
即便是面對兇悍的北邦敵軍,這名守關將領浴血奮戰之際,都未曾有過一絲驚懼退縮,然而此時此刻,他卻徹底沒有了絲毫的勇氣和戰意,關上的箭矢也都沒有絲毫動彈,只得看著祁震一步步靠近伏龍關口。
早就被條石和重物封堵得一絲風都吹不過的伏龍關口,在祁震靠近之後,這些沉甸甸地事物就好像變得輕盈起來,在沒有人搬動的情況下,各自飄飛開來,就好像有意識地避開祁震一般,然後緩緩落地,似乎沒有一絲沉重的感覺,也沒有揚起絲毫煙塵。
就這樣,祁震穿過伏龍關口,繼續南行。號稱“不破雄關”的伏龍關口,今日竟然毫無反抗之力,便讓一名不明身份的男子突破而過。
至於那名守關將領,在祁震走遠之後,早就渾身冷汗地癱坐在牆邊,不停的喘氣,彷彿剛從深淵之中掙脫而出。
守關將領心中根本不是在思考自己縱放不明人物破關而過之後,會受到怎樣的責罰,更不是在考慮這十名司祭慘死對自己前途會有什麼影響,而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慶幸自己居然還活著。
“那……那根本不是人的眼神!”
數十年後,當朱雀王朝也已經成為過往的歷史,當四方神聖異獸在傳說中超然消逝,當人道文明終於破除了世間最後一絲洪荒矇昧,曾經目睹過世間最為超凡的那名守關將領,在家人兒女的關切目光之下,沒有什麼囑託的遺言,而是回憶起那讓自己一生都無法忘卻的閃爍經歷。
***
國都激震!
由於十名司祭的暴死,國都之中也有感應,重朱以及眾多司祭,這時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來者的可怖和無法抵抗,而這條訊息最後是眾多司祭跪在王宮門前,呈遞給了赤鸞。
然而更加可怕的是,經此一戰,不僅十名司祭的異術力量回歸朱雀本尊,而在國都之內的眾多司祭,也感覺到自己力量正在不斷的流逝、削弱,在這麼下去,這些司祭就幾乎等於名存實亡,缺乏了以朱雀圖騰統御臣民的力量,屆時就是被王朝貴族清算反攻的時刻。
至於赤鸞,她也不得不開始正視司祭們上呈的要求——作為朱雀王朝中興之功、又是朱雀明焰正統所在,赤鸞有這個義務和責任,去正面應對那未知的妖邪。
自從赤鸞決心挽救朱雀王朝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沒有害怕過自己未來下場如何,但是讓她感覺到一絲遺憾的是,如果自己即將面對的真是松君口中的劫數,那麼恐怕時間真的太早了些。
弟弟丹冕還未成年,對國事政務都還不熟悉;自己當初平息的義軍烽火,還需要積年累月的解決遺留的問題。
更重要的是,赤鸞還想再見祁震一面,無論是什麼原因,赤鸞都想再見他一面。
只有在一個人獨處的時候,赤鸞才真正變成一名少女,心思單純而有所向往,或許從一開始,赤鸞就該狠下心思,徹底拋棄自己作為朱雀王朝公主的過往,或許這個時候,她能夠跟祁震有著一個幸福的時刻,哪怕是稍縱即逝、未來堪憂,赤鸞也希望能夠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