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場完畢。鄭靖業原是醉得直哼哼,聽著腳步聲漸遠,眼睛嚯然睜開,衝顧益純笑道:“什麼事,這樣神秘?”
顧益純欲言又止,終於小聲把與皇帝的對話慢慢複述了一回:“說來,一個寬和的太子對你最好。”
鄭靖業豎起食指擋在顧益純唇前:“我知思玄,思玄知我。”啥都別說了,我懂。
顧益純的臉上似哭似笑:“我總是對你有愧的。”
鄭靖業正色道:“怎能讓你屈從於我呢?你能告訴我,已是情份了。事情並不糟,還可轉圜。往後你一定切記,不可擅見諸王,到了這個節骨眼兒上,你是長公主駙馬,安靜便可保全。萬毋再洩禁中語!”
鄭靖業一點都不怕,怕啥,就算找個剛硬的太子,上臺之前也得老實貓著。老實了,就代表剛上臺的時候沒威望,沒威望好啊,很多事情就好操作了。唔,皇帝那裡也得埋點伏筆呢。
顧益純答應著,外面又響起了腳步聲,聲音在門外停住了,池脩之的聲音傳來:“先生、岳父,安歇了嗎?”
鄭靖業想著在皇帝那裡打個預防針,他甚至想,可以自請照顧新太子,或者在太子那裡安排個把人。又或者,可以把顧益純推薦給皇帝,讓他教導太子,想來皇帝至少不會覺得這是個餿主意。
第二天一早,從慶林長公主府裡帶著女婿去上班,剛踏進宮門,就見李幼嘉飛奔而來:“相公、相公,出事了。”
這話說得挺不吉利的,鄭靖業好修養,沒翻臉:“不要大呼小叫的——出了什麼事?”
李幼嘉氣喘吁吁地道:“有、有人投書,上告齊、齊王不法事!”
鄭靖業與池脩之對視一眼,池脩之匆忙道:“小婿去御前。”鄭靖業點點頭:“去吧,”轉對李幼嘉道,“不要慌,齊王有事,不涉我等,你急的什麼?細細說來。”
李幼嘉彷彿就是為了京兆尹這個職位而生似的,兜兜轉轉了一個大圈子,他又回到了這個位子上,做得滋潤無比。憑藉著在這個位置上一呆多年的經驗,又有鄭靖業這樣的後臺,李幼嘉這個京兆尹越當越順手,也很少遇到什麼麻煩了,哪怕京城勳貴多如狗、高官滿街走。多少人顯貴想在這裡辦個什麼事兒,還要承他人情讓他給個方便?
近兩年李幼嘉過得頗為飄飄然,他家總頭子鄭靖業連東宮都撓趴下了,他作為鄭靖業的心腹骨幹,還有什麼可以憂慮的呢?
真是想得太好了!這不,麻煩上門了。
大字報與小廣告,從來都不是某一個時代的特產,自從誕生之日起,他們就廣泛地存在於世界上的各個角度,史不絕書。一旦有什麼大事件,總能看得到童謠、讖語、流言、飛書那忙碌的身影。這一次,事關立儲,又是諸王相爭,匿名信的出現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廢太子的時候沒有什麼大面積的流言蜚語才是不正常的表現。
既是意在儲位,那麼這些輿論導向最終的目標就只有一個:影響皇帝。飛書出現在京城,再正常不過了。
京城,這幾十年來就是鄭黨盤踞的地方。李幼嘉一覺醒來,發現大街小巷出現許多匿名信,還都是說齊王不好的,睡意未褪的雙眼瞬間瞪得溜圓,腦袋也馬上清醒了。原本事涉皇子事情就不小,還在這立儲的節骨眼兒上,按照禮法,有嫡立嫡無嫡立長,皇帝就沒個嫡子,廢太子也是庶長子,他廢了,齊王就是諸王中最年長者,這飛書出現的時間未免也太巧了些!
李幼嘉果斷作出決定:“去,看看哪裡還有這飛書,一體收繳了來!”飛書,按照法律條文來斷,是非法的,所有匿名信,如果僅僅是揭發罪案,查有實據了方能不問罪。今天這事不同尋常,李幼嘉猜得沒錯,匿名信已經滿天飛了,這是破壞國家秩序、擾亂社會治安的惡性事件!
李幼嘉一個停頓都沒打,直接讓人收剿飛書,自己親自跑到鄭府去投帖求見鄭靖業求個意見。一到鄭家,先把門房給嚇了一跳,大冬天的,李幼嘉居然頭冒白煙,彷彿一個武俠小說裡給晚輩用內功療傷或者把畢生功力傳給走了狗X運的落懸小子的前輩高人。
馬迎迎上前一揖,問道:“京兆何匆匆?”嗯,高層次混得久了,馬迎說話也文縐縐的了。
這要放在平時,李幼嘉還會跟他打趣兩句,現在正在著急上火,也不說笑了,對著馬迎一瞪眼:“這時候了就不要囉嗦了!相公呢?”
馬迎道:“相公昨天在顧先生那裡過夜,並沒有回家。”
李幼嘉直拍大腿:“怎麼偏偏是這個時候?”
“真有急事?非相公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