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
為了治理好三十六灣的汙染問題,他這一輩子做過很多愚不可及的事情。很多人說他只是一個治汙專家,如果安安心心的搞科研,去攻克國家的那些科技攻關專案,早就成為中國水環境的汙染機理及其防治技術這一塊的大拿了。
可他不去科研所搞理論搞研究,偏偏要當官。因為他從大學畢業後,就認為治汙治汙,治汙技術多先進不是關鍵,關鍵是治人。
即使到了現在,他依然堅信這一條!
只是他不適合當官,事實也證明了他不適合當官。但他是一個理想主義者,是一個為了理想可以放下一切的人,這種人在這個世界上很少,僅存的那些也是常人眼中的傻子,不過他無怨無悔,即便撞得滿頭是包依然無怨無悔,只是讓他痛心疾首的是三十六灣還是那個樣子,窮山惡水,滿天黑沙。
難道是他在治汙技術這一板塊不過關?他就有關於三十六灣礦區的治理方案行不通?不是的,亦如他所堅信的:治汙的關鍵還是在於人!
環境永遠是被動承受,而人卻是主觀的去破壞,破壞之後依然不能清醒的認識到他得到的那點蠅頭小利,需要付出百倍千倍的代價才能彌補製造的汙染,甚至更可惡的是,為了既得的經濟利益,千方百計阻撓治汙人員開展治理措施。
直到現在,蘇柄言才明悟了一個道理,治理汙染的重點不僅僅在於政府決心以及執行力;不在於治汙裝置多麼現代化和先進;不在於環境科研專家就有關於治汙的理論知識多麼豐富、多麼有經驗,而是在於時代給予人民對環境的認識是否足夠清醒。
這是一個為了經濟不惜一切的中國,猶如工業革命時期的英國。在這個大背景下,個人的意志會顯得極其渺小,沒有人能夠推著歷史的車輪往回倒退,同樣,也沒有人能夠拉著時代的步伐往前奔跑。
因而在這個為了拉動gdp而不惜以環境作為代價的時代,中國這片土壤必須要承受切膚之痛,承受他的子民不停地攥取他的血肉骨頭。可能再過二十年,再過五十年,等他這個治汙專家退休甚至是老死的時候,人民對於環境的意識達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高度,那麼治汙也不會像現在這般舉步維艱。
這一點,蘇柄言用了二十年的時間才想通。
當他想通的時候,就是大徹大悟的時候,或許經歷了太多的挫折,他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子天真到愚不可及,以為光憑著一腔熱血可以化腐朽為神奇,讓漫天黑沙變成人間綠洲。
一條路走了二十年,沒走通。那麼再走五十年,走到死,也不會走通。現在的蘇柄言覺得,只要同樣能夠抵達目的地,換條路子又有何不可呢?因而對於能夠去南召省環保科研院搞研究的事情,他並沒有抱著牴觸的情緒,只是也沒有多麼的興奮。順其自然吧。
眼下,蘇柄言不僅要考慮自己內心想法,也要聽聽家人的意見,因為他一去省城星沙市工作,那麼家人肯定也要跟著去,雖說房子單位會解決,但妻子的工作,兒子上學的事情都是麻煩的問題。
當晚在臥室裡,夫妻倆說起這事兒。
謝小芬說了自己的看法:“老蘇,你自己想想,假如你進入南召省環境科研所工作,待遇優渥,可以專心搞科研,又不用跟當官的打交道,是個好差事。”
“不得不說,顧愷之市長是個重感情的人,念及舊情,給你找一條好的歸宿。”謝小芬一直認為丈夫能夠被調到南召省環境科研院工作,顧愷之肯定出了大力氣,顧愷之就任星沙市市長沒多久,丈夫就接到了調令,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情。
“老蘇你也老大不小了,別像個孩子一樣,心裡想著個玩具就唸念不忘。你看看你現在在監測站工作,工資沒多少,還整天帶著一群剛剛畢業的大學生,不尷不尬的,官不像官,治汙專家不像專家。”
蘇柄言從報紙裡抬起眼睛,慢吞吞地道:“那你的工作呢?”
謝小芬道;“我可以申請轉院去星沙市第一人民醫院,假如醫院不同意,大不了我辭職下海,去星沙市開一家藥店。這事兒我老早想做了,賺的錢絕對比拿死工資多,而且人也舒坦。”
蘇柄言斜了謝小芬一眼,沒好氣道:“你年紀不小了,怎麼盡說些不靠譜的話。”
謝小芬嘿了一聲:“老蘇,你這是什麼態度,我這不是說假如嘛,我要辭職醫院也攔不住我,星沙市那麼多醫院,我也認識不少同事,還怕找不到工作嘛,再者說了,我還想把蘇信送到江川中學讀書呢。”
談及蘇信轉學的事情,蘇柄言無話可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