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不記仇,那就不是郭興國了。
馬淇想不到,當年的一句氣話,郭興國居然直到今天還牢牢地記得。
“我早該知道的啊。曲木為直終必彎,養狼當犬看家難。墨染鸕鷀黑不久,粉刷烏鴉白不堅。蜜餞黃連終需苦,強摘瓜果不能甜。好事總得善人做,哪有凡人做神仙。”
郭興國自說自話地念起了一首定場詩,念罷,用低沉的語調道:“你說,你和鍾神秀、何為他們是不是一夥的,一起努力,把我搞倒。把我整慘了,你們就高興了。我哪裡對不起你們,讓你們這麼恨我啊。”
“師父。”郭小寶覺得自己必須為馬淇說幾句話,不然師父對馬淇的誤會就更深了。
可是郭興國的目光卻如同利劍一樣,扎透了自己的身體,讓他欲開口而不能。
郭興國盯著郭小寶的眼睛道:“小寶,是不是連你,也和他們是一起的啊。”
“不不不。”
“你和何為是同學,本來就認識。”
“是幼兒園同學。”郭小寶不合時宜地補充道。
“你和鍾神秀、馬淇又是一個單位的。”
“和馬淇不是一個部門。”
“你們是不是早就商量好了計劃,一步一步地,等我上鉤。小寶,我跟你可是無冤無仇啊。”他臉色一變道:“莫不是為了寶藏的事情嗎?”
他居然主動說到了寶藏,讓郭小寶有些意外。
“寶藏,我自己都不知道寶藏在哪裡,讓你們失望了啊。”郭興國繼續說:“想打聽寶藏的下落,直接來問就行了嘛,何必搞這麼多鬼呢。”
郭小寶知道,戰火燒到了自己身上,本來是好心,想幫朋友忙的,卻想不到,落得這樣裡外不是人的下場,他猜想現在馬淇一定特別恨他,本來嘛,馬淇置身事外,研究研究自己的全堂八角鼓,寫寫論文,多好啊,是自己非要拉他來這裡的。
果然,馬淇說話了:“郭老師,本來,我今天來是想有件事兒說的,可是現在,我看也用不著說了。對不起,告辭了。”
說罷,甩袖而去。
馬淇是出了名的好脾氣,這次,他居然會如此生氣,是郭小寶萬萬沒有想到的。
馬淇已經失態了。
可是這能怪他嗎?
這,又怪誰呢?
想到這裡,他跟著追了出去,道:“馬淇,你等等。你聽我說……”
目送著兩人出去,郭興國嘆了口氣,對滿屋子的人說:“通知,我剛才已經唸了,就這麼決定吧,曼倩社無限期休業,什麼時候再開業,等待通知。在這段時間內,大家要是等不及的,儘可以到其他地方去找工作,要是那個什麼聖殿的組織,可憐你們,肯接受你們,你們也儘可參加。我不會怪你們。”
他嘆氣道:“本來嘛,大家也是有兒有女的人,都拖家帶口的,有的還是外地來的,在北京想混日子,不容易,所以你們儘可以去發展你們自己的事業。要是連師徒緣分都不想繼續下去的,也沒關係,說一聲就行了,什麼都好商量。最好是不要等到上了電視節目了,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最後一個再通知我。”
大家都知道,他這說的是何為,不管怎麼說,郭興國有再多的不是,何為的行為也太過分了,如果沒有什麼刻骨的仇恨,一個人是不可能把事情做得這麼絕的。
“好了,散了吧。今天大家就收拾東西。後勤組的人負責給觀眾退票,好好說,多說幾句好話。不管怎樣,得罪誰我都不怕,不能把咱的衣食父母給得罪了。以後,如果還有可能的話,我還想做這行呢。”
是的,郭興國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衣食父母不樂。
他畢生的目標,就是編織一個又一個的包袱。可是沒想到,編著編著,把自己給裹到包袱裡了。甩開這個大包袱之後,發現,這個最可笑的包袱,居然就是自己,可是他明明應該是一個抖包袱的人啊,怎麼自己就成了包袱了呢。
歲月無常,人生如夢。
郭小寶追出老遠去,卻無奈兩條腿的比不了馬淇那四個輪子的奧迪。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馬淇絕塵而去。
看來,這個朋友,就這樣毀了啊。他心中有點恨恨的,跟我有什麼關係啊,我真是躺著也能中槍啊,怎麼都遷怒在我身上。馬淇這樣,師父也這樣。
他本想回曼倩社,可是一想到郭興國那種恨不得吃了自己的眼神,就退縮了,還是算了吧,以後找個機會,專程去向他解釋,最好啊,帶上馬淇,三頭六面,把事情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