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童把陳醫正的話帶到,便閃進了院子裡,院門吱嘎一聲再次關上,紋絲密縫。
頭頂的烈日白花花的,照在身上裸露的面板處,就像著了一層火。路邊的大樹上,蟬在嘶啞的拼了命的叫,那熱愈發的緊了。
有些人當即就打了退堂鼓,坐上車馬揚長而去。有些人則還不死心,留了下來,路邊的兩棵大樹成了他們的目標,紛紛站到大樹下面的樹蔭裡,搖著袖子乾巴巴的等。
錦曦和桃枝本來就站在樹蔭下面,晌午的日頭從頭頂垂下來,樹蔭也濃縮成籮篩那麼大一小片地。陡然間還被一群人給跑過來侵佔了,錦曦趕緊拽著桃枝退到一旁。
“咱不跟他們搶,咱還有後招呢!”錦曦衝桃枝神秘一笑,轉身小跑著回了一趟停靠馬車的地方,不一會兒就折了回來,手裡多了兩樣東西。
一個是一壺水,還有一件是一把大傘,臨出門前,孫玉霞塞在她們馬車上的。桃枝也是驚喜了下,撐開來罩在兩人的頭頂,正好遮擋住頭頂的烈日。
有的人沒有搶到樹蔭,又也沒有帶傘,馬車廂裡又實在悶熱逼仄,便跑到了街道對面的一家茶樓裡去喝茶聽戲,讓家裡的下人們在這繼續等著陳醫正的鬆動。一會兒功夫,先前還人聲鼎沸,圍得水洩不通的街面,突然就松敞了許多。
又過了半個時辰,那個藥童又出來露了面,人群又從樹底下,茶館裡,奔過來,熱情的圍住那藥童,希望這只不過是陳醫正的一場試探,抑或是考驗。
可是,當那藥童說出陳醫正已經睡下了,並開始不客氣的揮趕外面這些喧鬧的人群,末了再次閃進院門後面,院門砰的一聲從裡面關緊。
外面烈日下的人群頓時炸開了鍋。那邊車廂裡不時傳出丫鬟們驚呼的聲音,原來是那些弱小姐和弱姨娘們,終於受不住這酷熱,暈厥了過去。如此,有些人氣得當場就破口大罵,罵陳醫正狐假虎威裝清高,又不是什麼正經京官,不過是服侍人的技人,有啥了不起?給臉不要臉的老傢伙,爺們不伺候了。
有些人還留在那裡迷茫的很,但是大部分人都已經拂袖而去。錦曦和桃枝看了眼這場景,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錦曦點點頭,桃枝咬咬牙,兩個人收了傘,攜手上前來,並排跪在院門下面的臺階上面。
周圍那些正準備離開,還有迷茫中不知何去何從的人見狀,議論聲四起。
有一輛經過的馬車裡,傳出鄙夷的嘲笑聲。
“瞧瞧那兩人的裝扮,一看就是從下面寒門小戶人家出來的。嘖嘖,還打起了悲情牌,真是可笑!”
“可不就是嘛,咱們投其所好,又是金銀又是野人參的送,那姓陳的老傢伙都不領情,跪在這裡就能成事了?寒門小戶就是卑賤,眼皮子淺。”
“……”
“小姐,你快瞧呀,還有兩個人不死心,給人跪在門口呢!”又一輛經過的馬車裡,傳出丫鬟驚奇的聲音。
“有什麼好瞧的,動不動就下跪,那是窮人家丫頭的伎倆!”小姐的聲音疲憊中帶著慵懶的響起。
“小姐真是聰慧,一眼就瞧出來那兩人的底細和盤算。”
“哼,這算什麼能耐。不過撩一眼皮的事兒……趕緊回府,我熱的透不過氣兒來……”
“是,出門的時候,冰糖頓了百合川貝銀耳羹,我讓下人們用冰給鎮住了,小姐回去正好派上用場……”
……
一輛輛馬車從錦曦和桃枝二人身後魚貫而過,一聲聲鄙夷和嘲笑,不絕於耳。
桃枝跪在那裡,身形微微搖晃了下,羞辱的話聽在耳中。牙齒將下唇咬的發紅。
錦曦跪在一旁。腰桿挺得筆直,神情淡定自若,對身後那些有錢有權的老爺夫人小姐丫鬟們的嘲弄,視若無睹。
“表姨。莫要在意。那些人是在這吃了閉門羹。心有不甘,又不能從力從心,這才故意打擊我們。好讓他們心裡滿腔的怨氣,能得到一點扭曲的撫慰。”錦曦淡淡道。
桃枝抬眼看了眼前面依舊是緊緊關著的院子門,不免擔憂道:“曦兒,你說,咱兩這樣跪在這裡,能成麼?”
“表姨,跪與不跪,這是我們要盡到的人事。至於成或者不成,那就要看陳醫正的心意了。我們只能掌控自己的行為,卻不能左右陳醫正的心思。”
桃枝想了下,臉上的神情堅定起來,點點頭,道:“曦兒,你說的對,咱只管跪,即便最後不成,也不留遺憾。”
錦曦點點頭,兩人不再說話。
一炷香的功夫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