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的一眾兒子孫子和媳婦孫女的臉上掃過,梁愈忠梁愈洲他們,也都不下十遍聽老梁頭追憶這些話了,且每回都聽得極其認真且虔誠。
“你奶抱著林兒,牽著告學歸來的駒兒,去村口的池塘邊喊我家來吃飯,村裡人誰不圍攏過去,大少爺小少爺的捧著!”
錦曦起初頭兩遍,也是豎起耳朵聽得津津有味,但凡事過猶不及。多了自然就會生厭。尤其是老梁頭若是追憶往事,跟兒孫們客觀的總結興家敗業的經驗教訓,那也就罷了,可他每每重提舊輝煌事,好像只是為了從兒孫們嚮往和驚羨的目光中,再次體會一把那份逝去的榮耀,好來滿足他如今頹喪的自尊心。
“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咱們這腳底下踩著的寸土寸地,都姓雲。”錦曦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何況,爺在經營家業這塊,著實有能耐。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陳大人夫婦的銀錢資助也是功不可沒!”錦曦提醒老梁頭道。
吹什麼牛呢,以前兒孫們都矇在鼓裡,如今真相大白於天下,老梁頭的這些啟動資金,那不都是人家陳夫人臨終託孤女的代價麼?何況,這孤女後來在老梁家的待遇,簡直比下人還不如,呼來喝去的!
自然,這一句插嘴,招來老梁頭厭煩的一記瞪眼,但他如今卻已不再當面訓斥錦曦了,因為,他知道這個孫女柔中帶剛,牙尖嘴利,鬼心眼多,又精明世故,且三房大小事情,都是她做了算。
很是不好打壓,而且,她似乎是天生就過來跟他對著幹的,啥事都愛唱反調,是老梁頭眼中的刺兒頭。老梁頭如今對錦曦採取不聞不問不顧不睬不怒的態度。
“有件趣事兒,我一直沒跟你們說過。你們娘臨盆前有一夜,我做了一個有趣的夢。夢見財神爺牽著一隻猴子登門,說他用手裡的猴子換我的酒……過了沒一日,你奶就生下了你們二哥。你們二哥出世後,咱家那一年田地裡收成大好,咱家如今那前後連向的大宅子,也就是那一年起的。”
“那會子,村人們都說,咱老梁家的家運啊,是被你們大哥二哥給帶動起來的。”老梁頭道,想起往昔,老臉上露出發至內心的愉悅笑容。
“咱老梁家的家運是不是被二哥給帶起來的,這我不敢肯定,不過,咱老梁家的家業,是從大哥二哥那手裡給一步步敗下去的,這是人所共見的。”梁愈洲咧嘴一笑,道。
粱禮勝沉默的坐在那裡,沒有為梁愈駒辯駁半句的意思。
雖然梁愈駒是他的親爹,但是,粱禮勝跟自己的爹之間,從來說的話,就掰指可算。相比較下,他倒更傾向於跟三叔四叔,尤其是四叔親近,兩人年紀相差不了幾歲,打小就在一塊長大,性格相投,感情深厚。
“爺這夢做得著實靈驗,我二伯可不就是財神爺身邊那猴子麼?村人都說他狡詐奸猾,都猴兒精猴兒精的叫,想來還真是如此!”錦曦抿嘴一笑,追在梁愈洲的話後接道。
這話一出,把屋裡的大部分人都給逗笑了,沒有笑出聲來的孫氏和梁愈忠,也都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樣子。
老梁頭氣得乾瞪眼,法不責眾。他恍然如今這堂屋裡坐著的人,都是不喜歡聽到梁愈駒和梁愈林這二人的名字的,甚至於都是厭棄的,自己真是喝多了醉了腦瓜子,哪壺不開提哪壺,自討沒趣。
他乾咳了一聲,把這話題給轉移了,開始就著梁愈忠家如今的家業。擺出一副家長的模樣來警訓大家。
“人在世上煉,刀在石上磨。修身齊家,置業為人,沒有誰會是一帆風順扶搖直上的,都是磕磕碰碰跌跌撞撞。世事無常,有興就有敗,有旺就有凋。”他中氣十足的環視在場的眾人。揚聲道。
屋裡人都連連點頭,這話在理。
“老三,你們家眼下是還不錯,但也不能就此驕躁。擁有四十畝田地,三間鋪子的人家,畢竟只在咱鄉下算得殷實,擱到鎮上。就稀鬆平常了。再往縣城裡去一比,就只有咱自個羞愧的份兒!”老梁頭口裡點著梁愈忠的名字,可是目光卻一直是追著錦曦的眼,很明顯,這是在說給錦曦聽。
今日本來是歡喜事,置辦了田地。弄了酒菜,本來請里正他們過來做個見證人就行了。可是梁愈忠卻心念著老梁頭,想讓他老人家也喝點酒,吃幾筷子肉菜。
當時,錦曦和孫氏的意思是。不如把那些肉菜每樣都裝一些,直接給送去老梁頭屋裡。可是梁愈忠還是想把老梁頭給接過來,他的理由是:“怎麼說他也是我爹,兒子置辦田產,讓爹也過來瞧見瞧見,跟著高興一回!”
既然梁愈忠把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