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巋卻有了七八分的把握,所以話也說得極倉促:“那你為什麼嫁了別人 ?'…'”
一瞬間休休氣息凝滯,好容易經暖意紅潤的面頰,那薄薄的一層血色又迅速斂去。蕭巋的眼睛如定魂針般定在她的臉上,挪不動絲毫,心急惶惶地跳著。
她輕輕地咬了咬唇,慢慢抬頭,聲音依然平靜:“因為我是沈不遇的女兒,殿下就玩了一個很好笑的遊戲,遴選三皇子妃的時候,殿下故意放棄了我。”
一剎那,蕭巋只覺得眼前的一切轟然倒地,緊接著腦子裡一片空白,泛在嘴角的笑容迅疾隱去。
休休悽然一笑,沉思前事,似夢裡,他可知她心中依然愁悴?許多往事從眼前一掠而過,她不願去想,因為只要一思量,那心底一段極深的隱痛就會翻江倒海,讓她痛不欲生。
她禁不住又劇烈地咳嗽起來。
蕭巋怔然地望著她,手緩緩抬起,剛要落到她抽動的肩胛上,又似有什麼阻礙了他,抬起的手停滯在了半空。
“殿下該知道的就是這些,不用再有人提醒你了。忘記賤婢是值得高興的事,殿下何必再來苦苦追究?既然已經知道了,殿下就請回吧。”休休心內千般惆悵輾轉,最後化為一句冷淡的話。
聽到咳嗽聲,棉簾掀起,蕭灝大步至休休面前,伸手攬住了她的肩,回頭對一旁滯立的蕭巋說道:“三哥要的答案,休休已經告訴你了。她身子不好,你還是回去吧。”
蕭巋定定的目光望向他們,眸間分明隱忍著複雜的痛意,睫毛微閃,嘴唇微啟卻發不出聲,猶豫了良久,終於大踏步往軒外走。
蕭灝撫摸著休休因劇咳而不停起伏的後背,滿臉疼惜:“你這又何苦呢?何必要告訴他?”
“我就是要告訴他。”
休休慘淡一笑,濃密的睫毛在臉上投下絨絨的影,可眼淚還是流了出來,一大滴,慢慢滲進手中的絹帕,再無蹤跡。
蕭灝心內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嘴角浮起微笑。
他柔聲說道:“告訴他也好。從今往後,他不會出現了。”
貳
自從那次風寒後,休休一直蜷縮在晗園。連日來,晗園寂靜少人,就連蕭灝也不見了人影。她也是時而倚欄彈曲,時而憑窗佇立,身子倒一天天好起來。
隨著天氣逐漸暖和,平亂之後的江陵又成了四方商旅的輻輳雲集之地。淙淙人流彌散聚合,有關太子蕭巋的風言風語傳遍了市井山野、官署宮廷,又隨著商旅的馬車傳遍各地。
太子得了失憶症,滿腹經綸棄如敝屣不用,親眷師友更是敬而遠之不待見。一個才二十出頭的少年太子被說成已無本事,天下潮流便會對他嗤之以鼻。各種訊息議論匯聚都城江陵,也無孔不入地鑽進了休休的耳朵裡。
休休情知如此也是一陣愕然,焦慮之餘也不無疑惑。
這日,沈不遇獨自出現在了晗園。
休休一如既往的冷淡,卻也好茶好水相迎。不經意間發現,才短短三年光景,面前這個已經年過半旬的男人,兩鬢髮白,眼眶深陷,一下子老去了很多。
沈不遇心事重重,躊躇再三終是開口道:“有關風傳想必你也聽說了,實則是鄭渭這些人暗伏的一招妙棋。蕭巋哪一點失憶了?純屬造謠生事,無中生有!如今朝中紛紛竊竊,對蕭巋多方褒貶挑剔,言語不無偏頗。蕭巋少年可謂剛烈,一旦被激怒呈現好勇好鬥之象,正好中了這些人的圈套。他們會說,若是如此,太子將來只怕也是無情寡義的昏君暴君。”
“告訴我這些幹什麼?”休休依舊是靜靜的模樣。
“我知道你對這些不感興趣。”沈不遇有絲睖睜,語音裡帶了些微的脆弱,“我心裡很亂,也不知跟誰說,不覺到你這裡來了。”
休休沉吟片刻,說:“他是不記得我了。”
聞言,沈不遇如雷震耳,額頭汗水都滲了出來。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你不會記仇替別人作證吧?”沈不遇這回是真急了,“休休,蕭巋雖有缺失,已然人中英傑,若奮發自勵刻苦打磨,必成梁國大業。你要三思啊!”
休休冷冷道:“您倒是老替他說話。今日今時今事,我自然有主張。”
“我從政二十多年,幾經波折,無非想光大門庭,使沈家變為鐘鳴鼎食的大國貴胄,如此而已。然而,一旦深涉朝局全力周旋,其中的艱辛險難遠遠不是我意料中的。算我對不起蓉妃、對不起你娘、對不起陶家夫婦,還有對不起你。如今沈家已是大富大貴之巔峰極致,夫復何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