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休歇息了一夜,元氣恢復,便急著要回家。天際拗不過她,便與縣令一家拱手作別。縣令也不好強留,備了馬車,派兵丁一路護送,風塵僕僕直奔天際家。
二人在道口下了馬車,休休聞著從湖那邊吹過來的風,環視周圍熟悉的景緻,輕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開。天際也是心悅神怡,笑道:“總算到家了。”
弄堂外幾名婦人在做針線,看見天際和休休雙雙出現,都呈現驚訝的神色。天際不善於跟人打招呼,休休也是垂眼低頭不吭聲,兩人一前一後走得很緊促。一直到了弄堂深處,後面的說話聲還在隱隱傳來。
“曹桂枝不是把女兒賣去江陵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看她穿得單薄,八成過得不好。”
“天際可是當官了,會不會是……有好戲看了。”
天際和休休沉默地來到木柵門前,天際這才拉起休休的手,粲然一笑:“我娘一定在家,你回來,她肯定很高興。”說著,他舉手搖動半掛在門楣上的塗銅鈴鐺。
“誰啊?來了來了。”裡面果然是倪秀娥的聲音。
天際大喊:“娘,是我。”
倪秀娥聽見兒子的聲音,小跑著趕緊開啟門。初始臉上還歡天喜地的,驀地發現天際身邊的休休,倪秀娥臉色突變。此時二人還手拉著手,笑吟吟地看著她,休休還開心地叫了聲:“倪媽媽。”
倪秀娥盯著休休,聲音一沉:“怎麼回事?你怎麼來了?”
“休休不願意再待在江陵,想回老家。”天際替休休解釋道。
倪秀娥陰沉的目光轉而移向兒子,問:“是你把她帶來了?”
“是。”
天際還沉浸在見到母親的喜悅中,自顧自點頭說是。豈料倪秀娥退後一步,突然在裡面將大門關上了。
外面的二人面面相覷,天際驚訝地直敲門:“娘,怎麼啦?怎麼把門關上了?”
門倏然大開,倪秀娥手裡抄著一把掃帚,直往兒子身上打,邊打邊罵:“叫你帶她來!叫你帶她來!看我不打死你!”
天際躲閃不及,身上已捱了兩下,急忙用袖擋住,叫喊道:“娘,你幹嗎打我?”
休休也嚇壞了,抱住倪秀娥的胳膊,道:“倪媽媽,別打天際哥,是我想回來的!”
“連你也一起打!”倪秀娥動了氣,掃帚柄指向休休。
天際情知不妙,連忙喊:“休休,你先回家去!”
休休應了一聲,慌忙往自己家方向逃去。
這邊倪秀娥依然不饒兒子,打了好幾下才罷休,指著天際叱道:“你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我說過,假如你把休休帶回孟俁縣,你別進自己家的門!傻喲,我怎麼生了你這個犟小子?你當真想氣死為娘不成!”
天際委屈道:“娘,您打我不要不分青紅皂白啊!休休回來,沈不遇是知道的,他也沒阻攔。”
聞聽此言,倪秀娥察看弄堂裡外,一把將兒子拽進大門。
“沈不遇不要休休了?怎麼可能?”她神秘兮兮地小聲問。
天際不敢隱瞞,將選皇子妃之事告訴了母親。倪秀娥聽得瞪大了眼睛,嘴裡細碎自語道:“原來是因為這個。皇子妃沒選上,那可怎麼得了?那個三皇子怎麼會不選她呢?相爺……”
母親奇怪的表情,讓天際腦子裡一團迷霧。他正想發問,弄堂最深處傳來女人尖厲的聲音。母子倆對視,倪秀娥一拍大腿,連聲說道:“完了完了,休休這孩子要遭殃了!曹桂枝發起瘋來,休休會沒命的!快快,快去阻止她!”
孃兒倆跑到休休家門口,果然看見曹桂枝披頭散髮,厲鬼似的,手裡拿著柳條不斷地抽打休休。女用一臉驚愕地站在裡面不敢出來。休休用胳膊擋臉,嗚嗚地哭著,卻站著沒反抗。
倪秀娥上前,一把奪下曹桂枝手裡的柳條,道:“曹桂枝,你想幹什麼?你打死休休,要不要過日子了?還要不要人伺候了?”
“不用你管!”
曹桂枝啐了一口,對著休休兇狠叫道:“給我回去,聽見沒有!”
休休哀哭道:“娘,求求您別趕我走……這裡是我的家啊!”
“你的家在沈家!就是死,也要死在沈家!”
“娘,我不想去!您就是賣了我,我還是您的女兒啊,娘!”
“哭得這麼可憐給誰看!我還沒死!滾!聽見沒有?滾回沈家去!”
曹桂枝嘶吼著,雙手拽住休休的髮辮,大力地將休休拖向弄堂。倪秀娥母子急忙橫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