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兒做錯了。”蕭巋頓時羞愧難當,他緊緊地攥住父皇的手,深深地把臉埋進明黃色的衣袖裡,“孩兒有愧立嫡承統,讓父皇失望,請父皇恕罪。”
“父皇知道,你是一個出類拔萃的兒子,可乖戾之氣太重。自古帝王,常恐驕奢生於富貴,禍亂生於所忽,失之於安逸,持盈守成難啊!何況我朝久受北周控制,父皇身後諸子若無雄強之才,父皇終生之憾哪!”
“父皇!”蕭巋不禁撲地拜倒,哽咽一聲。
“起來起來。”梁帝抱住蕭巋,輕撫兒子的頭髮,“父皇身患暗疾,難說哪一天便會撒手歸去。所以,你自今而後要預謀兩件事:一是籠絡強臣輔佐,二是須在其中挑一個女子做三皇子妃。其中用意,你應明白。”
“父皇明徹。”蕭巋低頭回道。
梁帝精神陡然一振,道:“強臣之下,沈不遇的乾女兒、鄭德的千金都是皇子妃最佳人選。當然,現在離明年大婚尚早,人選多多益善!到時你若娶了她們,也省得外人說三道四。”
蕭巋靜默良久,垂下的睫毛在燭光下投下兩道陰影,終是沉重地點了點頭。
見此,梁帝的臉上顯出喜悅,虛黃的面色泛起一道紅光,感慨道:“父皇也就這幾句明徹之言,就怕後梁不強反弱,早早衰微啊!巋兒明白就好,父皇心寬。”
良久默然中,父子倆互相扶持,眼眶都是溼漉漉的。更深漏盡,明月悄然東隱,又聞得夜風沙沙。蕭巋終於站了起來,拜別父皇,便轉身大踏步去了。
“老爺,休休這一鬧,是兇還是吉?”
宰相府內,柳茹蘭一臉擔憂地問。
沈不遇半寐在紫檀椅上曬太陽。陽光正好,帶著溫溫的暖,映著花木疏影。此時他的心境比任何時候都輕鬆,似乎明晰了一些事,他竟淡然而笑。
“自然是吉兆。三殿下翌日朝會就當眾向其兄致歉,大事化小,分明是皇上暗授機宜,連穆皇后都不敢再有異議。你想,三皇子倨傲自負的人,什麼時候這等唯唯謙遜過?去年他把休休趕出行宮,今日見了她竟做衝動之事,說明他對休休是有幾分在意的。唉,幸虧沒讓休休回老家!”
柳茹蘭心下釋然,笑了笑,又道:“老爺方才說,浣邑侯大人親口告訴你,他已經允了四皇子追我家休休,這豈不亂了?”
“四皇子出現得正合時宜,鄭渭倒幫了大忙。三皇子需要一個勁敵,這樣才能激起他的鬥志。由著他們去。明年選皇子妃,非休休莫屬。”沈不遇自信滿滿地說。
夫妻間還在說話,卻見曲折廊道出現兩個人影,一蹦一跳的,隱約還聽見歡笑聲。走得近些,方見是兒子欣楊和休休院子裡的丫鬟燕喜。沈不遇嘴角掛起的笑意旋即斂去,沉聲對柳茹蘭道:“試期在即,還是這般荒廢,你做孃的多管教才是。”
柳茹蘭賠笑道:“欣楊早就閉門不出了,也就去休休院裡鑽鑽。”
沈欣楊和燕喜說笑著,驀然發現老爺和夫人正在院外,機靈的欣楊鑽進月洞門從一處跑了,燕喜慌亂止步,臉上騰起了紅暈。
“給老爺、二夫人請安。”燕喜施了禮。
沈不遇不滿道:“怎麼慌慌張張的?燕喜,我來問你,這幾日小姐如何?”
“小姐外表看起來倒平靜,就愛在池邊發呆。奴婢勸她出外順順心,元宵那日倒出去走了一趟,後來又不想出去了。老爺、夫人,這樣下去,小姐會悶出病來的。”
沈不遇與柳茹蘭對望了一眼,柳茹蘭道:“你當丫鬟的該懂事些,小姐有何吃不香睡不著的,你即刻前來稟告。元宵那日出去,我看她回來挺開心的,可是有什麼好玩的事?”
燕喜突然想起儲天際,眼珠子轉了轉,還是搖頭否認了。
院子裡的人對休休頹唐的近況一籌莫展,這時候,廊道一帶又有人匆匆而來,原來是守門的護衛。護衛稟道:“老爺、二夫人,太僕卿大人的小姐在門外,說是找我家小姐敘敘舊。”
“鄭德的女兒?”沈不遇恍然,若有所思道,“想當年皇上宴請鄭渭,那鄭懿真就在宴席上。年紀小嘴巴倒甜,哄得皇上差點想當場君臣聯姻。一晃十年也長得如花似玉,也算是三皇子妃的最佳人選,鄭德眼巴巴等著選妃這一天呢。可惜,這孩子難免驕矜了點,目中無人。我粗粗領教過,不合三殿下心意。”
柳茹蘭寬容地笑了:“合三殿下心意的能有幾個?看這些姑娘的造化了。休休在江陵難免寂寞,有個年齡相仿的跟她說說話、做做伴也是好事。再說,老爺和鄭大人同朝為官,低頭不見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