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字跡投在地面上,模模糊糊的一片,看不出來寫了什麼。
金明河畔有不少人,大部分都是年輕男女,像慕瑛這般年紀的也有,都是跟著兄長姐姐一塊來放燈的。幾個護院開路,擁簇著慕瑛到了河邊:“大小姐,這地方有石塊,地勢平整,你就站到這裡放燈便是。”
慕瑛由小箏扶著站到了大石塊上,看了看河面,水已經看不出清澈與否,黑沉沉的一片,只是河流上點點燭光,不少寶蓮燈順著河水慢慢往下邊流了過去,宛若有人在上游灑下一片碎金,隨波而下。
手裡抱著寶蓮燈,慕瑛口裡低低唸了幾句,眼淚珠子不住的淌了下來,落在了燈罩子上,粉紅色的紗溼了一塊,但被燭火炙烤著,很快又沒了那模糊的印記,只有空中還餘有淡淡的鹹澀氣息。
“大小姐。”見著慕瑛捧著燈,哀哀哭泣,小箏也難受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她拉了拉慕瑛的衣袖輕聲勸慰道:“大小姐,夫人在極樂世界一定過得很好,你別太傷心,仔細哭壞了身子。”
慕瑛擦了擦眼淚,彎下身子將那盞寶蓮燈放到水中,水波拍了兩下,那盞燈側了側,慕瑛有些緊張,生怕它會被風浪打翻,她盯著那盞燈看,眼睛一眨也不眨,就見著那燈晃了兩下,最後還是立穩了身子,就如一朵盛開在水面上的蓮花,素華皎皎,慢慢的順著金明河往下而去。
寶蓮燈越飄越遠,慢慢的與好幾盞燈聚集在一起,成了交匯的燈帶,夢幻般迷離的燈光跳躍在眼底,慢慢的模糊了她的眼睛。
“快快快,又來了幾盞燈,快些將它們撈上來。”河水拐過一個彎,隱沒在一片柳樹林之間,這裡靜悄悄的一片,只有兩個人拿了綁著大網兜的竹竿伸到了河裡,正在七手八腳的打撈著從上邊飄下的寶蓮燈,他們身邊蹲著一個白衣少年,正拿著撈上來的寶蓮燈一一甄別。
“唉,還不是。”高啟將打撈上來的寶蓮燈放到了河裡,頃刻間河面上浮現起數點燭光,忽然就亮了起來。
“大公子,這樣打撈,無異於大海撈針,我們又不能確定慕大小姐什麼時候放了燈。”一個長隨奮力將幾盞寶蓮燈網了過來,交給高啟:“要是慕大小姐一個晚上不放燈,咱們還要在這裡撈一個晚上?”
“明華公主不是說過只遊玩一個時辰?”高啟皺了皺眉:“繼續打撈。”
看著高啟面色沉沉,長隨不再說話,盡力拿著網兜,將那些順流而下的寶蓮燈撈了上來,一盞一盞放在河邊的草地上。
大公子也真是奇怪,撈了慕大小姐的寶蓮燈上來作甚?兩個長隨十分不解,互相看了看對方,大公子年紀大了,做事愈發的讓人看不懂了,有時候他們都猜不透大公子心裡究竟想的是什麼。
“不用撈了。”高啟託著一盞寶蓮燈站起身來,滿臉帶笑:“就在這裡。”
一盞粉色的寶蓮燈託在他的手上,雖然被網兜撈著上來,可奇怪的是燈光沒有滅,依舊搖搖晃晃的在閃爍,照著那花瓣上的幾行字,看得清清楚楚。
母氏聖善,我無令人。爰有寒泉?在浚之下。慕氏阿瑛泣拜寄亡母。
“阿瑛。”高啟的眼淚翛然而下,再也無法忍住自己的傷悲。
這是摘自《詩經》裡的幾句話,乃是悼念亡母而做,意指母親品德無比良善,而她卻還不能報答,此時即算是想報答,可母親已經不在人世,唯有寒泉凜凜,墳頭草長。
“大公子。”見高啟落淚,兩個長隨大為驚慌:“怎麼了?”
“沒怎麼。”高啟想了想,將寶蓮燈吹滅了燭火,籠在衣袖裡:“將那幾盞放回河裡頭去。”
這盞燈,是阿瑛寫給亡母慕夫人的,她希望慕夫人能看到她的話,那他便讓她夢想成真。高啟的手指輕輕摸過寶蓮燈的紗面,心裡下定了決心,他一定要盡理來保護她的周全,不讓她再如今晚這般悲傷。
她年紀還小,再過一些年,她應當能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
冷風寂寂,金明河上不斷有寶蓮燈飄過,點點燭光,宛若夜空裡閃爍的寒星,帶著放燈人的心願,朝著未知的前方漂流而去。
慕瑛回到街口時,明華公主還沒回來,她坐上馬車等了一陣子,驀然聽到外邊有嬉笑之聲,掀開軟簾一看,就見明華公主與幾個穿著長袍的男子朝這邊走了過來。
“各位,等那桃花開了,我在公主府開桃花宴,到時候會有請柬。”明華公主興致很高,臉上的胭脂紅彤彤的一片,被燈光映得泛出明豔的顏色,金流蘇在耳邊不住的晃動,就如在打著鞦韆。
“公主殿下的遊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