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小內侍又輕輕喊了一聲。
“閉嘴。”赫連鋮有些暴躁,他正在想念一個人的時候,思路總會被旁人打擾,這上夜的內侍是誰,明日一定讓江六把他撤了,他難道就不能閉嘴,安安靜靜的睡自己的覺?
淅淅瀝瀝的聲響似乎一夜都沒有停歇,早上起來,推開門,屋簷下掛著一幅簾子般,水珠一滴接一滴,走得又快又急。
“大小姐,外邊下雨了呢。”小箏擎著門簾站在門口,一根硃紅的廊柱從門簾下邊躍入眼簾,旁邊的翠竹幽幽,葉子被雨水洗得發亮。
慕瑛站起身來走到門邊,抬頭看了看天色:“這可是第一場春雨,難怪下得這般急。”
王氏在屋子裡忙忙碌碌的收拾東西,頭也不抬:“春雨來得這般早,今年只怕是會有好收成。大小姐,今日天色不好,指不定宮裡也不會來車接你呢。”
“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什麼區別?”慕瑛苦笑了一聲。
昨晚跟著明華公主回府,父親命人將她叫去了書房。
“瑛兒,你那陣子年紀小,還不能體會到為父的一片苦心,此刻你年歲漸長,應該明白我不是苛待於你,而是形勢所迫。”燈光下,慕華寅面色緩和,一副諄諄教誨的口吻。
“我們慕家在大虞也算得上是權大勢大,功高震主,自然要韜光養晦,皇家要召你進宮,我肯定不能公然反對。”慕華寅朝著慕瑛慈愛的笑了笑:“你要知道,皇上也不敢對你怎麼樣,畢竟你是我慕華寅的長女。”
慕瑛沉默無言,她深深的記得第一次進宮的種種,為了慕乾父親敢於與高太后嗆聲,可自己卻被他輕而易舉的送進了皇宮,這算是以退為進,棄卒保帥。
在他的心裡,女兒什麼都不是,就只是一枚棋子,該要心甘情願為慕家做奉獻。慕瑛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裙袂,上邊一圈纏枝牡丹格外刺眼——明日起她又不能再用牡丹做自己衣裳釵環的裝飾了。
這些年在府中雖未出去,可卻也從丫鬟婆子口裡聽了不少閒話,某家的小姐,年紀輕輕不過十六歲,卻嫁了一個四十歲的鰥夫做填房;又有誰家的小姐,生得模樣俊俏,前來求親的人幾乎要將門檻踏破,沒想到卻嫁了某位尚書瘸腿的兒子。
如此種種,聽得實在是多,總括起來一句話,便是女兒不如男子值錢,更可悲的是那世家大族的女兒,根本就沒有自己作主的權力。在旁人眼裡,她們享盡了家裡的榮華富貴,自然便要為家族做出奉獻,要她們做什麼都不必反抗,反而要覺得無限光榮,要心甘情願去做。
就如今晚父親這番話,雖然好像在安慰她,實則卻是告訴她,你必須去,你是慕家的長女,就該為慕家去承擔進宮做棋子的風險。
除了服從,她別無選擇。
而且皇宮與慕府,根本沒什麼區別,都是一個牢籠,將她囚禁在裡邊,沒有一分自由。
“父親無須多說,瑛兒明白。”慕瑛抬起頭來,唇邊帶著微笑:“瑛兒不會耽擱了明日進宮之事。”
“甚好。”慕華寅摸著下頜的鬍鬚笑了起來:“我知道我的瑛兒定然能體會為父的一片心。”
花。?
☆、第 39 章
? 春雨連綿不斷,點點滴滴敲打著屋頂,叮叮咚咚的一片,彷彿有人在奏樂,聲音時高時低,錯落有致,空氣裡一片生機盎然的清新。
伴著雨滴落地,一串輕淺的腳步聲從西頭那邊傳了過來:“阿姐,阿姐!”
慕瑛轉頭,就看到了慕微推著一隻大燈籠朝她飛奔了過來,小小的身子搖搖晃晃,臉上全是笑:“阿姐,這隻鳥怎麼不會飛呀。”
昨晚慕瑛給弟弟妹妹們每人買了一盞花燈,慕微的是一隻帶輪子的飛鳥燈,拉著杆子一推,那兩隻翅膀就不住的撲扇起來,一上一下,煞是好看。慕微得了花燈十分開心,一個晚上抱著不肯撒手,今天一睜眼就叫著要丫鬟們將花燈放到桌子上邊:“我要推了和阿姐去玩。”
慕瑛笑著從屋子裡走出來:“這不是真的鳥兒,當然不能飛。”
慕微將杆子拉了起來,朝慕瑛得意的笑:“阿姐,你看,這杆子在我手裡呢,它怎麼飛都逃不掉。”
隨著拉桿被提起,小鳥也提了起來,翅膀上下扇動,可卻是徒勞。
“微兒真聰明。”慕瑛摸了摸慕微的頭髮誇讚她:“可不是這樣,你都提著杆子了,它怎麼能飛走?”
那隻飛鳥做得很逼真,烏溜溜的兩隻眼睛如黑豆,通體翠綠,翅膀的頂端還有一線寶藍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