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海深處。
不知不覺她已離開了市中心歡騰的氣氛地帶,拐進一個相對安靜的城市一隅。口中喘氣的白色煙霧慢慢飄動,衣梵站在原地環顧四周。青灰色的石磚地板,高高低低圍成一圈的歐洲韻味十足的房屋,還有一兩間亮著橘黃色燈光的街角咖啡廳。
這個小廣場好熟悉!衣梵驚訝地睜大雙眼,這一模一樣的景物在腦中飛快地尋找著相符的記憶,幻燈片似的在眼前飛過,她低眯雙目。
我記得了!她驀地睜開看向廣場中心的噴水池。
這時候的機場,白色燈光的照射下,大理石鵝黃色的條紋清晰可見,來來往往的乘客拖著或大或小的行李箱急促地在大廳中走動。候機室中一個少年似乎不受機場繁忙氣息的影響,他坐在椅子上,雙手手臂撐在膝蓋上,低著頭任茶色的劉海掩蓋住眼睛。
一個管家似的人物畢恭畢敬站在他的身邊,沉吟許久才說道“少爺……”
少年不安地不停揉搓著雙手,音調有些顫抖:“不好意思,請再給我幾分鐘。”他的話帶有一種不容回絕的含義。管家聽聞後,心中已經明白了幾分,於是不再說話。
僻靜廣場中央殘缺丘位元雕像的噴水池和滿地斑駁了綠苔的灰青色石磚,這不就是……
守望者之眼……衣梵恍然,是那時候,來日本的自己在這裡第一次與白馬探聊天,悠揚的小提琴演奏彷彿還在耳邊迴響……虛假的碧綠冕冠之夢、東京國立博物館、基德的出現、守望者的謎團,自己就是從這裡開始這一切的。
對啊,就是從這裡開始虛構自己平靜的生活。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一切已經變得順理成章了,自己開始習慣有白馬探的生活,習慣看著他、習慣跟他冷戰對嘴、習慣默默感受他的氣息。可是,這不就是虛幻的嗎?從一開始就註定是一個沒有結果的夢。
衣梵向前走去,無端對著眼前的噴泉心浮氣躁起來。
自己就是一個固執躲在虛幻世界中的小丑,心滿意足、自以為然的躲避著,躲避著事實的殘酷,她的眼角跟著悸動的心一樣流露出不易察覺的失神。到現在,白馬探的離開就是撕碎這個世界的契機,這才發現自己的幼稚可笑。
原來,一直活在自己虛構的幸福中,好虛偽……
衣梵一邊向前邁步一邊掏出自己差不多關了一天機的手機,忐忑不安地按下了開機鍵,隨著一聲清脆的開機音樂,一堆未接來電提示急不可耐地跳入眼簾。衣梵小小地驚愕了以下,恢復常態後走到噴泉的邊緣一個一個開始翻看記錄。
身後丘位元的影子印在噴泉邊緣的她,頗有憂傷的氣味。
經紀人公司打了十多個,衣梵心中默唸著,想象他們因為找不到自己抓狂的表情,因為她從不會把自己的家庭電話告訴這些徒有麻煩的人。�鸝於房哿艘桓觶�逗嗆牽�蟾攀且�г棺約漢�夜業緇鞍傘�
還有就是……就在她要繼續向下看的時候,手機開始瘋狂地震動,螢幕上同時間顯示了撥打人的名字,那個躲藏在她心中最脆弱地方的名字。衣梵的嘴唇抿緊幾分,顰眉看著閃動的螢幕……白馬探打來的,怎麼辦?
她猶豫了幾分,接連將響動的手機換了幾次手。要怎麼做?也許……將這一切說清楚對兩個人都比較好,說明白,再離開。好吧……於是衣梵終於下定決心按下接通鍵。
“喂……”衣梵用雙手捂緊手機,竭力平息著自己的心情。
“是衣梵嗎……我現在,現在在機場。你的病有沒有什麼事?”白馬探說著,電話那頭很自然傳來柔美女聲催促乘客登機的廣播聲、清晰的腳步聲,好像還有白馬管家焦急的搭話。
衣梵本以為這種意料之內的事會平常對待,但是不知怎麼的,她美麗的瞳孔瞬間放大,心猛地揪緊,彷彿要滴出鮮血般疼痛不已,這噴泉邊的身體頓時不屬於自己,她緊握手機的指節因為用力過大泛出不自然的蒼白。
“是……嗎……?白馬,我好多了。”衣梵空出一隻左手捂住自己的嘴唇,為了不使電話那頭的人聽出自己即將崩潰的哭泣,她低垂羽睫,頓了頓語氣道:“……還有,謝謝你。”一剎那,她彷彿看見白馬探不羈的側臉。
“我想聽的,可不是這一句。”
什麼……你說什麼?衣梵無力地癱坐在噴泉邊緣。風起,栗色髮絲在臉上浮動,深藏在髮絲後的眸子動了動,她呆呆看著前方屋舍嶙峋的線條,機械地抓住手機而不使它掉落。藍灰色眸子的深處,飄渺著名叫悲傷的煙霧,包裹著看似堅強的內心。
電話那頭沒有再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