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黑暗,卻擋不住身下的陽光,那是外面的太陽,外面的月亮,是別人每天觸手可及的東西,而江意唯呢?
她只能揮動自己的雙臂,巨大的裙襬模糊了她的臉,模糊了這個舞臺上一切五彩斑斕的東西,她的裙子是無袖的,手臂修長,長腿纖細,黑與白映襯交融。舞臺上,另一抹燈光投下去,將褚桐的身影完全打出來。
簡遲淮定睛細看,居然真是她。他往前傾身,有些難以置信,白色的連衣裙冗長,同樣的大裙襬,落在她穿著平底鞋的腳踝處,而半空中,燈光配合的極好,江意唯的背後忽然長出一雙虛幻的翅膀。它一點點隨著她的舞動逐漸開啟,每根羽毛都清晰的能數的過來一樣,它們越過江意唯的肩膀,猶如孔雀開屏,帶著振翅高飛的力度和鬥志!
巨大的月形緩緩下落,江意唯是整個人順著彎曲的弧度躺著的,粉絲臺上,三三兩兩的哭聲刺得人耳膜發痛。到了離地步只有一米距離後,它停在那,就好像躍居在海平面上般。樓沐言小手不由緊握,旁邊的人掩不住驚呼,“居然是江意唯,今天的表演名單里居然有她。”
“是啊,”樓沐言違心開口,“跳得挺好看的,只可惜,要能站起來就更好了。”
她握著的手掌逐漸鬆開,任江意唯再有手段,任褚桐再怎麼幫她,又有何用?一個殘廢而已!這一步之遙,她要想下來,除非摔個半死!
簡遲淮盯著臺上,他的目光自始至終落在褚桐身上,她長髮披在身後,面容精緻,他看懂了。她和江意唯,一白一黑,分別代表了人的兩面性,一個人在順境時,黑夜都成了白天,然後跌入逆境之後,白天成了黑夜,人性也隨之顛倒。
殷少呈看得怔怔發呆,心痛之餘,止不住的難受襲來,他甚至想到,待會江意唯下場時,是不是得有人將她抱上輪椅?她那樣驕傲,卻也不得不認命了嗎?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出現在公眾眼中?
然而——
所有人都看見了,江意唯一個躍身,居然直直站了起來。舞姿越來越激烈,赤著的雙足在彎月上飛躍而起,就好像那雙翅膀是真的,它們能帶著江意唯翱翔,她有過舞蹈功底,飛身跨至地面時,身後那雙隱形的翅膀如影相隨,人群中,有人終於控制不住,“啊,江意唯,快看——”
是啊,她站起來了,她居然站起來了!就像她從來沒有受傷一樣,集所有光鮮明亮於一身!
樓沐言捂住眼睛,然後再睜開,看到的還是江意唯在舞動的那一幕。她覺得手心手腳在發冷,嘴唇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簡遲淮同樣掩不住眼裡的吃驚,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不過片刻,江意唯身後的一雙翅膀消失,背景音樂也消失了,周圍安靜的,只有竊竊私語聲。
留給褚桐的時間並不多,她掐著每一秒,都不肯浪費。她壓低了音調,放柔了語速,以一種獨白的形式,卻又似喃喃自語,嗓音清鈴般順著音效,迴盪在每個人的耳中。
“我曾經幻想過,有一天,我會長出一雙翅膀,我不求做天使,我只想在我心情不好的時候,插上我的小翅膀,飛到很高很遠的地方,畢竟天空那麼大,還有很多地方我沒去過。然而,我沒等來我的翅膀,卻等來了一場噩夢,我失去了一雙腿的功能,別說是飛了,我連站都站不起來。曾經的朋友、曾經的圈子,在我面前轟然倒塌,我惶恐,我害怕,我覺得我永無出路!”
身後,江意唯的舞蹈越來越激烈,彷彿被扔進了一個囚籠中,使勁在掙扎,拼命想出來。
褚桐轉過身,將一個背影留給臺下,“直到有天,我被一樣東西驚醒了,那是一束束不再追逐著我的閃光燈。我驚醒,我有我的夢,它像天鷹一般插上翅膀就能飛,我人生的第一個奇蹟,是我江意唯為我自己創下的!”
翩翩起舞的身影,足下忽然燃起一簇火紅色的火焰,將她整個人包攏其中,那特效,持續不過十來秒鐘,褚桐音調揚高,一字一句,聲聲鑿進別人的心坎裡。
“你們只看見了我的涅槃重生,卻沒看到我跌進泥濘,周身被淤泥纏繞爬不起來的境地,然而,那又怎樣,那又怎樣!”她高聲,迴音震撼,褚桐快步上前,江意唯伸出一隻手握住她。兩人都往後倒,僅靠著彼此的手部力量支撐,她們順著舞臺中心旋轉,V字形的黑白身影越轉越快,揚起的黑髮猶如一張鋪開的網,彼此的裙襬激烈合在一處,簡遲淮單手握緊椅把,欲要起身,但想到這樣的場合之下,還是忍著了。
於他看來,這樣的褚桐在他眼中,遠遠比江意唯驚豔多了,這一幕太出乎他的意料,是他完全沒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