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阿奴終於在其餘三人的注視下踟躕地開了口:“其實告訴你們也沒什麼。四年前,主人在龍崖下發現的我。她同我說,發現我的時候,我已在龍崖下生活了一段時日,住在一個山洞裡,神智有些不清楚……她猜測我應該是從山崖上掉下來,卻不知什麼原因沒有死去。但是臉上已破了相,甚至腿腳也因癒合不好落了瘸跛……”
這是第一次,阿奴談起自己的歷經。
她從未對任何人說起。
那樣的日子,對阿奴而言,已沒有絲毫印象。只知道醒來的第一眼,是華以沫平靜的神色。
見她清醒,華以沫只是淡然道:“從現在起,你便叫阿奴罷。”
然後,她就成了阿奴。
而之後從主人口中得知的這一切,對阿奴而言,像是一場不真實的夢。
華以沫敘述的時候臉上並無甚情緒,沒有憐憫,也沒有嫌惡。這讓阿奴不至於覺得太過悲哀,反而更像是在聽其他人的故事。華以沫告訴阿奴,她當時如同一個野人般,神智如同幼童,卻不知怎的與野獸為伍,相處得甚好。那日她正巧去龍崖底下采一味珍藥,不慎遇到泥流受了傷,正在龍崖下一處泉水邊休憩,不曾想遇上了盤旋在泉邊的一條巨蟒。危急時刻,是路過汲水的阿奴救的她。那時的阿奴,長髮散亂地披在身後,右臉頰一道長痕自耳鬢貫穿到下頷,額間也有許多細碎的傷痕。對她笑的時候,卻很是有股傻氣。之後那段日子,阿奴一直用自己的方式照料著華以沫,許是第一次見到同類,還時常纏著華以沫,想要同她玩耍。偶爾的夜晚,睡到一半,華以沫還會聽到斷斷續續的嗚咽聲。睜眼看去,是神智混亂的阿奴縮在山洞裡不知為何哭泣。哭著哭著,才會重新睡過去。等到第二日,又恢復了天真模樣。
阿奴不知道,後來當華以沫傷好時,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將自己帶著離開了龍崖底下,然後又花費了整整一年多的時間,將自己臉上的傷痕儘自去了掉,讓自己的神智得以恢復。得到重生。
那些龍崖底下的過往,也隨之被阿奴遺忘。甚至更早之前的,一概都不再記得。
什麼都不記得。甚至連夢,也不會再夢到。
然而阿奴一直都記得華以沫說的那句話。
她說,什麼都忘了,最好。人生還很長。
說話的語氣,微微有些悵然。
那以後,阿奴再也不去想從前,也不去想以後,只開開心心地過著當下的每一天。
屋裡的其餘三人,聽著阿奴輕聲說這些事的時候,一時安靜得沒有言語。
靈嵐面具下的目光微凝,神色有些不忍。
“我知道的也只有這些。”阿奴將自己的回憶收了個尾,扯了扯唇角,用有些不確定的語氣道,“這血色印記難道代表著我原來……竟是噬血樓的人麼?”
靈嵐聽到阿奴問起,抿了抿唇,隨之緩緩點下了頭,然後望向身旁的冷千影:“應該不會錯了。”
言罷,靈嵐的視線落在阿奴身上,語氣認真道:“你不止是噬血樓的,這血色火焰是隻有靈氏家族才擁有的特殊印記。”頓了頓,靈嵐的聲音重新恢復了正常,她微微嘆了口氣,伸手扣在了面具邊緣,聲音緩緩飄出來,“真不知道,我該繼續叫你阿奴呢,還是靈諾。”
話音方落,靈嵐臉上的面具已經被她取了下來,露出面具下的臉。
“好久不見。”
靈嵐的臉上緩緩勾出一個阿奴熟悉的笑容。
☆、94相愛相殺(四)
華以沫望了望天色;轉頭望向蘇塵兒,問道:“累麼?”
蘇塵兒搖了搖頭,抿出個淺笑,示意自己無事。
走在前面的白淵忽然開了口:“前面不遠處有個茶攤,休息會再趕路罷。”
說著,率先往茶攤走去。
看管茶攤的是位年過五十的老人;粗布衣衫,頭髮已花白了過半。茶攤上只零星坐著兩桌;都是一副江湖人士的裝扮,各自交談著。
華以沫三人落座後便叫了壺茶;倒滿了三個瓷碗。
華以沫端起茶水喝了口,抬頭瞥見白淵又一副神遊太虛的模樣,忍不住輕笑道:“白宮主自從噬血樓出來後便很是心不在焉啊。”
白淵聽到華以沫的話回過神來;垂著眸淡淡道:“我只是在想些事情。”
“噢?”華以沫放下手中茶碗,微微傾了身道,“說起來,我倒好奇得緊,不知白宮主奪回的藍冊裡記載的到底是什麼,值得這般大費周章。甚至連噬血樓樓主都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