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倫歆看了兩眼,心裡便有了底,又和姜婆子交代了幾句,便安慰楚維琳道:“沒事的,我先去老祖宗那兒,等下就來看你。”
楚維琳點點頭,關氏笑盈盈與她道:“就是這麼幾個時辰的事情,我和你說,女人也就罷了,等真的痛起來了可就記不得別的了,反正就是使力氣,再不行就叫,苦的是外頭等的那個,別說坐了,真站定了就算厲害了,準來回來回地走,一院子人都給他繞暈了,當真是隔一會兒看個鐘,再隔一會兒在視窗長著脖子看,一刻都不得閒的。”
關氏說得這般形象,楚維琳忍不住就撲哧笑了:“二嫂,你說的是二伯吧?”
關氏紅著臉笑了,楚倫歆叫關氏一提,也撫掌道:“我只當我那兒子是個踏實的,哪知那天……我叫他繞得心煩意亂,不許他再在院子裡轉悠,直接趕到了宜雨軒外頭,他想怎麼繞就怎麼繞去。”
屋裡人都笑了。
姜婆子見楚維琳放鬆不少,便也說了些她之前替人接生時主人家的笑話:“都是大老爺,只要是疼媳婦疼孩子的,甭管平日裡多威風,一到這個時候都一個樣,奶奶,等會兒啊,我們數一數五爺會來問上幾回。”
楚倫歆和關氏先走一步,楚維琳繼續聽姜婆子說話,聽著聽著,忽然就想起她出閣時楚維琬說過的話,她慌,常鬱昀定比她更慌。
她不由自主地想,守在門外的常鬱昀,會有多慌呢……
過了巳正,老祖宗那兒使了人來問,塗氏亦來了一趟。
塗氏自打回京起,就只來霽錦苑裡露了一次面,關心的態度擺了,也不至於兩看兩相厭,反正她住清蘭園,井水不犯河水。
可楚維琳分娩是大事體,她這個做婆母的,少不得還是要來一回的。
塗氏瞧了一眼常鬱昀,見他拱手喚了聲“太太”,便點了點頭,去了耳室裡頭。
問了姜婆子幾句,曉得一切如常,便放下心來,又轉身出來,見楚倫歆也來了,便請她一道去花廳去坐下等信兒。
直到了正午前,楚維琳破了水,口子卻是等到將將日落時才開啟,這幾個時辰耗了她大把的力氣,整個人都跟從水裡撈起來的一般。
起初時,還能聽清姜婆子的話,到了後來,整個人都有些迷迷糊糊的人。
姜婆子的眼皮子直跳,她隱約覺得不大好,楚倫歆來問時,姜婆子就湊過去道:“這會兒就有些使不上勁了……位子不太正……”
楚倫歆一聽這話,蹙眉道:“便是推,也要推下來!”
位子不正,經驗豐富的穩婆是有一些辦法的,常府請姜婆子來,也是看中她的本事,姜婆子重重點了點頭:“太太放心。”
可生孩子,畢竟不是穩婆一個人的事情。
常鬱昀背手站在院子中,臘月年尾,雖有日光,卻不帶絲毫暖意,可他一點也不覺得寒冷,他的心思都在那間耳室裡頭。
一開始,他能聽見楚維琳的聲音,難以抑制痛楚時,她會叫出來,但漸漸的,那聲音就小了。
耳室裡只有婦人進入,連一眾丫鬟們都被擋在外頭,臉上寫滿了焦急。
而後,一盆盆熱水送進去,又一盆盆被送出來,常鬱昀站在不遠處看著,寶蓮寶槿幾個接過那盆子時,雙手甚至有些發抖,他定睛看那水面,黃昏霞光下,紅色是那麼的妖冶,那麼的讓人惶恐。
呼吸之間,血腥味一點點濃郁起來,常鬱昀的唇角也一點點繃緊了。
楚倫歆和塗氏從耳房裡出來,兩人湊在一起說著話,神色都不輕鬆,楚倫歆抬頭時瞧見了常鬱昀,乾巴巴笑了笑。
“琳琳怎麼樣了?”常鬱昀上前問道。
“生孩子就是這樣,再等等吧,一會兒就抱出來了。”
常鬱昀深吸了一口氣,血腥味太沖,他猛得就想起了前世。
那時,也有人這麼與他說過。
再等等,孩子就抱出來了。
可等他從穩婆手中接過孩子的時候,裡頭的小趙氏也不行了。
那麼這一回呢……
重來一回,好不容易才把心心念唸的人娶回來,好不容易能夫妻同心……
裡頭傳來姜婆子的聲音,她高聲想與楚維琳說些什麼,常鬱昀心中一急,邁步就想往裡走。
塗氏一把攔住他:“做什麼!”
楚倫歆連連拉他,勸道:“鬱昀,不能進去,聽我一句,無事的。”
常鬱昀目光堅定,還要往耳室裡去,背後卻衝過來兩個婆子一人一邊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