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鬱昀白日裡在府衙當值,後院裡這些女客們往來的事情,都是楚維琳在打理,他從不會越主代庖,也不會要求底下人把後院裡客人的出入一一報到他跟前,因此陶八姑娘過府的時候,他是不清楚的。
此刻聽楚維琳提起,常鬱昀俊秀的眉頭微微一皺:“陶八?”
陶家的女眷,常鬱昀只在寶慶寺裡見過陶三太太與陶七姑娘一面,楚維琳也沒有和他提起過陶八應該也是重生的身份,這會兒聽見了,也只是一個稱呼,對不上人。
方媽媽見他們夫妻有話要說,便要抱著霖哥兒出去。
楚維琳見霖哥兒一雙眼睛圓溜溜地粘在地瓜丸子上,撲哧笑了,吩咐寶槿裝了小半碗,讓方媽媽帶著霖哥兒去隔壁屋裡用。
常鬱昀彎著眼睛笑著看妻兒,只覺得她笑顏如花,霖哥兒撅著的嘴唇肉嘟嘟的,卻是和那個正輕聲細語說話的紅唇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好看得讓人想一親芳澤。
知道楚維琳面子薄,屋裡還有丫鬟婆子們在,常鬱昀也只能想一想,不能付之行動,直到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才將她攬過來,湊過去啄了一口。
楚維琳訝異,可見他眼底桃花,滿滿都是情誼。愣怔片刻,笑著睨了他一眼:“我與你說正經事呢。”
陶八姑娘來府裡能算是正經事?
常鬱昀明白過來,道:“怎麼?她是來求情的?”
楚維琳理了理思路,把陶八大約是重生的事情一一講了:“我原本想著。她既然是再活了一世,興許會通透些,卻不想她心中全是和繼母、妹妹鬥爭,旁的所有事都看得不清楚了。”
楚維琳說了不少,但陶八“甘願做小”的心思。她並沒有提及,常鬱昀從未起過那樣的心思,她若此刻提起來,多少又有些讓他表態示清白的意思,這對他們兩個人來說,實在沒什麼意義。
常鬱昀認真聽完,搖頭道:“琳琳,不能以偏概全。我們兩個是靠著這一世的經驗,機靈曉事了許多,可並非所有人。得了這樣的機緣之後就能大徹大悟的,況且,這世上絕大部分的人都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他們能一路平順心想事成走到暮年,憑的可不是經驗,而是真的透徹。”
楚維琳也知道這個道理,七竅玲瓏心,若能全通了,自然是聰慧過人,若和她從前一般只通了三四竅。大概也只能悲劇收場,這麼一想,楚維琳指著自己笑道:“如今大約是五六竅?”
常鬱昀挑眉,但很快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意思。不禁也笑了:“夠了,再多些,就是妖怪了。”
沒有人會嫌自己太過聰穎,常鬱昀這話也是打趣她,楚維琳心裡清楚,嘴上道:“我還寧願做個妖怪。”
笑話過了。還是說起了陶八,陶八雖是兩世為人,但她的目光永遠盯著陶三太太與陶七姑娘,她興許想過陶家於她的重要性,卻從未把此放在心上。
這一點上,她和常鬱昀與楚維琳是截然不同的。
常鬱昀再不喜大趙氏和塗氏,再埋怨常恆淼,但為了常家的興盛,很多事情都可以摒棄前嫌,雖然不會做到親近關切,但不至於在背後算計生死,總歸是橋歸橋、路歸路。
楚維琳亦是如此,她恨過黃氏、恨過何氏,可要把她們往死路上逼,她是不會那麼做的,她不想做一把利刃,心思裡也就是不讓別人把她當槍使,這不是心善,也不是寬容,而是,不能為此毀了自己的前程和名聲。
就如同當年聞老太太告訴楚維璟的那樣,莫要因著楚維瑞毀了他的一生。
在牽扯到整個家族的利益時,很多事情都該放下,而不是像陶八姑娘那樣,明明發現事情和前世不一樣了,明明有些危及了,還在費心費力地教唆陶七拉著常鬱昀落水。
可這些話說起來簡單,實際心路,也只有走過的人才知道。
雖然是前一輩子的事情,可那些深入骨髓的痛苦和悲傷是真真切切體會過,品嚐過的,全部放下,也絕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人不可能一夜之間長大,也不可能一日之間通透,讓楚維琳慶幸的是,他們兩個一點點走出了陰霾,努力讓自己的這一生過得舒坦平順,而不是整日沉浸在昔日苦楚裡脫不開身,想來,常鬱昀也是這麼想的。
“今日她大搖大擺地來的?”常鬱昀問楚維琳道。
楚維琳頷首,道:“從大門那兒正兒八經遞了帖子來,叫我說懵了,又在花廳裡一個人磨蹭了會兒才走的。”
“倒是個愚的。”常鬱昀評價道。
可不就是個愚的嗎?
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