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護在羽翼下,可是――哪一樣他都做不到!他只能眼睜睜的給那個人下跪,謝那個人如此的折磨蓉蓉,等著恩賜,“領回”傷痕累累的蓉蓉,然後惶恐的猜度著那一天那人會再把她帶走!
總管識趣的帶走其他人,留下二人。突然,起風了。胡天胡地的狂風,撼動每一棵樹木,飛沙走石的攪動著天地萬物。
允禮眯起眼睛,他記得蓉蓉的兩頰白嫩透著粉色,上面有兩個淺淺的酒窩;他還記得蓉蓉頸部連到渾圓的肩上有一條優美的弧線。烏黑的髮絲順著那道弧線一直垂下,會落在一抹豐潤的殷紅上……,那是他的領地,是他和蓉蓉的樂園。他的蓉蓉是招搖在風中帶露的芙蓉,嫵媚而妖嬈。
可是,看著眼前蒼黃的臉色,刀削般的兩腮,乾裂的嘴唇泛著一層皴裂的白皮;單薄的青衣,敞開的領口,露出深深的鎖骨坑……,這是剛剛逃脫無常追殺的幽魂,深陷的大眼帶著顯而易見的惶恐深深的刺透了他的心!
無邊的自責,幾乎透支了允禮全部的心力――為什麼不是他?!為什麼不讓他死了?!
蓉蓉不自覺地摸摸臉。看了三天了,她非常清楚現在的自己是什麼樣子。允禮已經長大,杏黃的團福暗銀線袍子襯得他玉樹臨風,腰間的黃帶子已經去掉,八寶配玉藍帶子不鬆不緊的配在那裡,下面掛著荷包美玉,紫帶絲結。皂色的白底的圓頭布鞋登在腳下,纖塵不染。
想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蓉蓉自慚形穢。先前的執著和希望霎那消失的無影無蹤,力氣也彷彿隨著消散了。一路顛簸奔走的疲勞,讓本就重傷的身體更加不支,搖搖欲墜。
值嗎?
可是――值嗎?
再問一遍自己,蓉蓉挺直了腰。
已經走到現在,還要問這種傻問題嗎?
洛蓉,以前不靠男人,今後也不會靠男人!
喜歡了就喜歡了,大不了再不喜歡就是;何必讓自己不開心!
抬起頭,直視允禮,蓉蓉儘量扯出一個笑容:“沒見過比這更醜的女人了吧?那就不要見了。把妞妞交給我帶,其他的隨便你。”
允禮還在發愣,蓉蓉深吸一口氣,忽視心中碎裂一般的疼痛。舉步從他身邊緩緩走過……
手腕一緊,背部一陣揪心的疼痛,落入一個溫暖的懷裡。急促的呼吸在頭頂上響起,耳邊是他心臟急劇跳動的聲音,怦怦怦怦……
一陣壓抑的“呵呵”聲在耳邊響起,彷彿人之將死,彷彿苟延殘喘,彷彿瀕臨死亡的掙扎……蓉蓉吃力的抬起頭,只看見允禮上下劇烈滾動的喉結,細薄的咽部面板彷彿已經不堪重負,就要被撕裂一般。
卡啦,天邊一道閃電照亮允禮高高抬起的頭,拌著轟隆隆的雷聲。蓉蓉聽見一陣困獸般痛楚的喊聲從允禮的軀體迸裂出去,“啊――-”
允禮箍緊的雙臂把她牢牢地困在懷裡。背部彷彿要被折斷一般,瀕臨麻木。允禮的怒號聲聲打在蓉蓉的耳膜上,混著天上的雷聲,合著豆大的雨點,劈里啪啦的打在蓉蓉的身上,心上――
他的痛苦觸手可及。蓉蓉的心奇蹟般的平復下來,至少有人和她一起痛著、念著、絕望著、憤怒著。
忍了許久的眼淚混進雨水裡,落入允禮的懷中。蓉蓉喃喃的說:“我不甘心……”
背上的刺痛傳來,人已經昏迷過去!
太陽高高的升起。新總管邱成和允禮的貼身小太監伺候高臥不起的主子。十七爺自從封賞後,三天兩頭鬧病。今天本該上朝的,可是主子又病了。太醫院的魯太醫已經來過,說是心神勞損,需要休養。可是看屋裡的情況,似乎休養的不是主子。
那個被小格格喚作額孃的奴婢打從來了那天起,就住進了十七爺堂屋的西暖閣裡。而爺們兒衣不解帶的伺候了三天三夜,直到她醒過來。
邱總管閉上眼。他是新來的,大致知道里面的故事。但是沒想到十七爺竟會如此重視那個女人,重視到分不清主子奴婢的地步。那個女人醒來的那天,十七爺哭得不成樣子,借那個女人的話說,就是象死了人似的。
裡屋傳來說話的聲音,邱總管收斂了心神。
“蓉蓉,只要這些就夠了嗎?”允禮皺眉看著藥單。
蓉蓉躺在床上,惺忪的睡眼帶著掩飾不住的疲憊,“先這些,慢慢來!我一定要站起來!”
允禮跪在床邊,抓起她的一隻手,放在嘴邊親吻著,說道:“是,我們一定要站起來。我們一定可以做到的!”
同一天,養心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