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她盤算著找人時,心中忽然升起一種十分強烈的感覺。這種感覺並非明顯的敵意,但危險之極,還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似乎附近的人和她有著神秘的聯絡。
她愕然望向前方,只見山路上遠遠兩個人影,看不清衣著打扮,凝神細聽時,兩人間細微的爭執聲傳了過來。他們之間的距離相隔甚遠,只因她功力驚人,方能聽到對方的說話聲。此時她內傷漸復,已不至於有提不上氣的危險,毫不猶豫地向那兩人所在的地方掠去。
越靠近,那感覺便越明顯,而且是出自兩個人的不同感應。較強的感覺不過是危險而已,旁邊那個人卻像在呼喚她前去相見一般。
兩個人影一個站一個坐,眼見不過相隔百步,那個站著的人霍然回身,颼如流星地迎了過來。他身高步大,轉眼就奔出了一半路程,清澄的月光映出他雄壯高大的身形,近看他滿臉虯髯如鐵,目光如電,神態威猛似天神,竟是個平生未見的可怕人物。
蘇芒不知他是什麼人,被他的氣勢驚得臉色微變,抽劍在手,瞬間將功力提升至巔峰,與那人不可一世的氣焰相抗。她功力一凝,頭腦也跟著靈敏了不少,飛掠過去的時候心念電閃,想起一個人來,失聲道:“你是不是燕狂徒?”
這人當然就是失蹤了十五年,又被邵流淚暗算,人人都以為他已經死了的燕狂徒。中原武林中,除他之外,再沒第二個人能對蘇芒造成如此駭人的壓迫感。
他哈哈一笑,道:“正是燕某,你又是誰?”
蘇芒被他嚇了一跳,他又何嘗不是暗暗心驚,想不到暗夜行路,會碰上這麼一個清麗鋒銳如一柄名劍的年輕女子。更令他難以置信的是,這女子功力竟似不在他之下。他桀驁不馴,驚天動地,尋常人甚至不敢直視於他,她卻只露出了好奇驚訝的神情。
蘇芒正要回答,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大叫道:“蘇姑娘!”
喊話的人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劍眉星目,一臉急切,竟是許久不見的蕭秋水。蘇芒愈發驚訝,見他頗為焦急,卻端坐不動,心知他被燕狂徒點了穴道,便想繞過燕狂徒到他那裡去。腳下一動,忽覺一陣勁風襲到,燕狂徒的袖袍激揚起來,袖風綿延無盡,如重巒疊嶂,拂向她胸口。
似有一線柔和的月光滑到了蘇芒手上,與劍鋒重合,迤邐出一片動人心魄的光暈,她回劍一帶,不知怎的,袖風竟從她身側掃過。
燕狂徒鬚髮俱張,誇讚道:“好劍法!”雙掌劈向劍鋒,掌未到,白茫茫的勁氣已濃霧般湧到。嗤嗤劍旋聲響起,蘇芒衣袂飄飛,劍芒暴漲,無數光點激射進濃霧裡。濃霧不散,光點也未被濃霧吞沒,硬是將他驚人的掌力攔在劍鋒之外。
劍上清冷的光華與月色互相輝映,剎那間,燕狂徒竟分不出哪裡是劍光,哪裡是月光,只覺自己的內勁被劍雨牽引,引向一個全然不同的方向。
掌力再變,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黑洞,無底的深淵,劍雨頓時飄散於深淵之中。蘇芒手腕輕顫,似輕實重地連續點出三劍,這三劍的劍光亮的異乎尋常,點到最後一劍時,劍尖劃出一個不大不小的圓圈,恰好將燕狂徒雙掌罩在劍圈中。
燕狂徒用出武當派的弱水柔易九轉功,想反過來吸住她的劍氣,竟是不能。兩股柔勁相觸,倚天劍一震,立即化作千萬道寒芒,狂潮般卷向燕狂徒。燕狂徒大笑一聲,全力一掌拍出,正是他最強的武功“玄天烏金掌”。
山嶽變色草木摧,此時摧折草木的不是秋風,而是兩人交手時席捲而出的強勁罡氣。蕭秋水在旁觀望場中聲勢,驚訝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每次見到蘇芒,她的劍法都比上一次更勝一籌。但這不是他驚訝的理由,他吃驚,是因為蘇芒出劍暗合忘情天書的要旨。水逝、月映、風流三訣被她發揮得淋漓盡致,他幾次看到劍雨被燕狂徒狂猛無儔的掌力劈散,她卻總能在千鈞一髮時力挽狂瀾。
茫茫劍影,隱隱雷鳴,蕭秋水穴道被點,內息不暢,被直衝眼前的內勁迫得喘不過氣來。他從未見過燕狂徒像常人般倏進急退,以身法帶動掌勢,但是他的確這麼做了,反倒是蘇芒佇立當地,旋舞急轉,守得水洩不通。蘇芒能與這個天下第一狂人分庭抗禮,對他來說當真是意外之喜,但驚喜中又不免狐疑。
三才劍客傳授他忘情天書時,曾說過這本奇書只適合一人修習,親密如夫妻骨肉也不能合修,否則必定產生嫌隙,譬如天狼社的姜氏兄弟。他們絕不可能再傳一人,那麼,蘇芒是從哪裡學到書中武功的?
劍雨忽然煙消雲散,蘇芒神色沉靜,溶溶月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