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夏園,聽起來是那樣簡單的一件事,可她卻無論如何都不能去做。
苟活人世,已經對裴煥是莫大的辜負,回去夏園,再與顧亦寒扯上糾葛,她怎麼有面目去見他?
殤兒太小,她無法說給他聽,只能自苦。
“你不要再這樣叫我!從今往後我再也沒有母親!”
顧殤忽然狠狠轉過頭,雙拳握緊,疾步向外跑去,冷風猝然吹來,顧殤只覺得臉上痛的緊,他胡亂的伸手一摸,竟是流了一臉的淚。
盛夏站起身,踉蹌的追了幾步,卻忽然雙腿一軟重重的跌坐在了地上,她的心臟似乎被無形的手緊緊的攥住,疼的喘不過氣來,眼前是讓人暈眩的黑,她覺得頭顱似乎有千萬斤重,喉間一陣的腥甜上湧,抑制不住的吐出一口鮮血,她再也無力支撐,陷入漆黑的深淵中去。
顧殤不知道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跑了多久,直到深夜筋疲力盡,他被父親找到帶回去。
他沒有說一個字,不管顧亦寒怎樣詢問,甚至第一次對他大發雷霆,他都沒有再開口。
小小的孩子一夜之間就成熟了起來,而這成熟,卻讓人難過。
直到很久之後,顧殤長大成人,遇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那個人,他才一點一點的明白,母親當年的固執和“絕情”。
而直到那時,後悔和愧疚才鋪天蓋地而來,折磨的他再也無法安眠。
八歲的他不知道,那樣的話對母親的傷害有多重,他更不知道,他是母親在這世上唯一的掛念,是她活下來的唯一支柱,可他卻親手,將這一切摧毀了。
顧亦寒的手機是在深夜三點猝然響起的。
他看到螢幕上閃動的杜問蘭的電話號碼那一刻,驟然的整顆心都重重的往下一扯。
問蘭在電話那端說的什麼,他仿似一個字都聽不到,他茫然的走出房間,下樓,直到站在夏園的漫天飛雪中,方才發現自己沒有穿鞋子,而身上也只有薄薄的一套家居服。
陳琳聽到動靜追出來,見他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由大駭:“三少……”
她話音還未落,顧亦寒卻像是瘋了一般竟就這樣赤著腳往車庫方向衝去,陳琳急急追上去,顧亦寒卻已經發動了車子,風馳電掣一般衝出了夏園。
自顧殤生日之後,她的身子似乎已經猶如枯木一般頹敗下去,無數的專家和最先進的藥物,卻對她絲毫不起作用,她的病勢越來越嚴重,到昨日,幾乎已經無力下床。
而顧殤,竟是真的再也沒有去見她,哪怕顧亦寒動了怒,第一次對他動了手,那個小小的孩子,都執拗的咬著嘴唇,不肯低頭妥協。
她的失望是顯而易見的,日益消沉的情緒,都說明了一切。
但怎麼都沒想到,今夜護工睏倦之際不過是眯了一會兒,她竟然從病房消失了。
一路闖了無數的紅燈趕到醫院,一眼就看到了杜問蘭哭的紅腫的雙眼,顧亦寒心尖都是顫的,一開口,嗓子卻也啞了:“怎麼回事?”
他在哆嗦,那聲音也是哆嗦的,杜問蘭哭著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夏夏姐她病成那樣,能去哪裡?”
顧亦寒臉色煞白如鬼,他雙拳捏緊站在那裡,不知多久,忽然慘然一笑,竟是轉過身大步向外走去。
杜問蘭急急跟上去,他不發一言沉默上車,問蘭想要問他去哪裡,但見他臉色沉鬱難看到了極點,卻又不敢出聲。
車子開的飛快,竟是向著郊外的陵園而去。
杜問蘭心裡豁然清明起來,是了,夏夏姐能去哪裡呢?她一定是去找裴煥了……
不知怎麼的,她忽然抬眼從後視鏡裡望了顧亦寒一眼,心中湧上的,竟是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
他是這世上最讓無數人羨慕的男人,卻也是這世上最可憐的男人。
問蘭清楚,夏夏姐的心在裴煥哥死去那一刻就已經跟著死了,她活著的每一天,都與顧亦寒這個人毫無關係。
她莫名的有些為他難過起來,也許是因為,他與她,都是求而不得的可憐人吧。
車子在墓園外停住,他們兩人,一眼就看到了裴煥墓碑前那個小小的身影。
問蘭鬆了一口氣,而與此同時,她彷彿也感覺到了顧亦寒整個人都輕鬆了下來。
“顧先生……”
問蘭剛開口,顧亦寒卻忽地神色大變,他一把拉開車門,竟是風度全無瘋子一般向著那小小身影衝去。
問蘭先是一驚,轉而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驟地一片雪白,她只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