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訴我,僧王要你送的是件什麼公文,他為何又要南下?”
雲格望著蕭本道的眼睛,沒有回答。過一會兒,他反問道:“兄弟,你是做什麼的?”
“我嘛,實話對你講吧!”蕭本道咧開嘴巴,爽朗一笑,“我比不上你,是堂堂朝廷武官,我是長江上的私鹽販子。不過,乾的事雖不光明,為人卻是磊落的,生性愛英雄事業,喜聞軍國大事。”
“豪傑!”雲格伸出大拇指稱讚。他轉了一下眼睛說,“僧王送給沈中丞的公文,我不知道,也不能問,更不敢拆開看。只是沈中丞接信的第二天,便親自趕到九江,後來就聽街頭巷尾紛紛傳說:沈中丞查封了湘軍大將蕭孚泗回籍奔喪的座船,在船上搜出幾十箱金銀財寶,還把蕭孚泗一夥押到南昌。也不知僧王的公文與此事有沒有聯絡。”
蕭本道暗暗吃驚,忙問:“你見過蕭孚泗和他船上的那些人嗎?”
“沒有見過。我倒是想見見蕭孚泗,聽說他打金陵立了大功,又捉住長毛頭子李秀成,封了男爵,可惜見不到。”
蕭本道放心了,又問:“僧王從山東南下,是不是捻子在淮北鬧兇了?”
“不是。這點我倒是可以明白地告訴兄弟,僧王有次對江寧將軍富明阿說過,湘軍可能會造反,叫富明阿帶三千人先南下,駐守揚州,他自己隨後就帶大兵去安徽滁州、泗州一帶,湘軍膽敢輕舉妄動,他就充當統領,指揮駐鎮江的馮子材,駐和州的德興阿,駐揚州的富明阿,駐武昌的官文,東南西北團團包圍,一鼓聚殲。”
蕭本道的嘴角重重地抽搐了一下。這個自詡功臣的湘軍年輕軍官,做夢都沒有想到湘軍目前正處於這樣的危險境地。必須把這一重要軍情儘快告訴湘軍的統帥!看看日頭已出現在東方天邊,他坐的船就要起錨了,遂起身道:“大哥,時候不早了,船要開了,我與你就此告別,日後再相見。”
“兄弟,你留個名字吧,也讓我以後好打聽。”雲格說。
蕭本道略為思考一下,說:“你要找我很容易。長江上下,只要遇到裝鹽的船,問聲蕭柺子,無人不知。大哥以後要是缺銀子,儘管來長江碼頭找鹽船。”說完,將木牌子還給雲格。
結識了這位富有而慷慨的私鹽販子,雲格很高興,接過木牌牌後,又補充一句:“兄弟日後若有用得著雲格的時候,只管到僧王老營來找我。”
“行,後會有期!”蕭本道說完,背起包袱,撒開兩條長腿,朝橫江碼頭飛奔而去。
五借韋俊之頭強行撤軍
曾國藩、趙烈文、彭壽頤聽完蕭本道這番敘述後,一時都不知說什麼好。過了好一陣子,彭壽頤才憤憤地吐出一句話:“僧格林沁、沈葆楨欺人太甚!”
趙烈文託著腮幫子說:“看來,官文來江寧城追查所謂的哥老會,與蕭軍門的座船無故被查封,以及僧格林沁的南下,三件事是連在一起的,矛頭都是對準湘軍,尤其是對準吉字營的。”
“惠甫想得深。”彭壽頤說,“不過,官文、沈葆楨都是封疆大吏,僧格林沁雖是親王,也無權指揮他們呀!”
“是的。”趙烈文點點頭說,“背後一定還有人在指揮他們。”
蕭本道睜大著眼睛望著趙、彭,欲言又止。“惠甫不要瞎猜測。”曾國藩已明白趙烈文所指,但夾著蕭本道在這裡,不便再深談下去,揮手道,“你們都出去,讓我安靜一下。”
“老中堂。”蕭本道急著說,“我三叔還在南昌哩,沈葆楨那裡,還求您老給他打個招呼。”
蕭孚泗惹出的麻煩,不僅使他自身陷於困境,也給湘軍招來禍端。全國都在說吉字營將金陵洗劫一空,放火焚燒是為了毀滅罪證,自己給太后、皇上上奏,為他們力辯其誣。可現在呢?五十箱金銀,在新封男爵的座船裡被當場拿獲,儘管你說一百遍、一千遍這是節字營眾人的財產,又有誰會相信呢?即便是眾人的財產,先前不是說過金陵城裡全無金銀嗎?這如何自圓其說呢?何況,重孝期間,攜帶江南女子同船,這中間的事情,能解釋清楚嗎?蕭孚泗呀蕭孚泗,你也真是糊塗到家了!幸而蕭本道此來提供了僧格林沁的軍事部署,若不看在這個份上,曾國藩真要狠狠地訓斥一頓了。他冷冷地對蕭本道說:“你們這是自作自受,我有什麼辦法!”
蕭本道哭喪著臉說:“老中堂,你老若不管,那滿船的東西都會叫沈葆楨奪去了!”
趙烈文安慰道:“諒沈葆楨也不敢。你不要著急,老中堂會有辦法的。”
“奏稿還擬下去嗎?”彭壽頤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