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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於是,莊周便與藺且商量乾脆搬出去,在村頭修幾間茅房。莊周將地方選在蒙澤的旁邊,這樣,他不用出門就可以憑窗近眺蒙澤的風景了。

新居落成的這天,莊周讓顏玉準備了幾道菜,讓藺且到附近的鎮子灌了一壺酒,他要為歸隱田園和喬遷新居慶賀一番。

莊周坐在上首,藺且與顏玉坐在兩旁,四歲的兒子坐在下首。一家四口,團團圓圓,融融洽洽,一派天倫之樂。莊周與顏玉早就把藺且視作自家人,而藺且也覺得他在這個家庭中已經不是外人。莊周舉起酒杯,示意藺且也端上,說:

“今天我們師徒倆暢飲一番!”

顏玉在旁邊說話了:“你們還是少喝點吧!”

莊周笑了笑,對顏玉說:“總管大人,今天就破例讓我們多喝點吧,今天是不同尋常的日子。”

藺且也幫著莊周說話:“師母,今天就開恩吧!”

顏玉笑著對藺且說:“你總是跟你師傅一心,看哪天我不給你飯吃。”

藺且道:“師母不給我飯吃,我就去討飯吃,說不定又能碰上一個自投羅網的通緝犯,讓我領上五十兩銀子的賞金哩!”

說得一家人都哈哈大笑起來了。四歲的兒子不解地問道:

“誰是自投羅網的通緝犯?”

顏玉指著莊周,說:“就是你父親。”

莊周趕忙說:“你還小,長大了再告訴你父親的故事。”

酒過三巡,莊周的耳根有點發熱了,他似乎進入了飄飄欲仙的境界。他覺得自己的身體逐漸失去了重量,隨著酒氣的蒸騰慢慢上升,一直上升到藍天白雲之間,與清澈的宇宙之氣化為一體。他的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也不想。他只覺得有一種無以名言的輕鬆感,自在感。他覺得他自己重新屬於自己了。不,他自己重新屬於自然了。他忘記了自我,忘記了一切,讓精神在渾沌之地毫無拘束地漫遊。

第二天早上,莊周問顏玉:“我昨天晚上喝醉了嗎?”

顏玉說:“喝醉了還不知道嗎?”

“是的,醉了之後,什麼也不知道了,連快樂也不知道了。

但願長醉不願醒。”

莊周從窗戶望去,蒙澤的蘆葦已經長得很高了,在微風的吹拂下搖擺。偶爾有幾隻水鳥鳴叫著飛過,打破了湖面的寧靜。漁民的小舟在湖面上飄來蕩去,顯得那麼悠閒自在。

這時,藺且進來說:“先生,我們算是回來了,而且也有了自己的家。從今之後,沒有公務纏身,也不必應付那些官吏們,我們有更多的時間來討論學問了。”

莊周說:“是的。不過,我倒更願意趁腿腳還比較靈便,多遊覽一些自然風光。”

藺且說:“那也得過上一段時間,總不能剛搬入新居就出門遠遊吧。”

“那當然,你有什麼要問的嗎?”

“先生,上一次我曾經問過,你從不仕到出仕,有沒有什麼變化,你告訴我,變化中有不變者存。今天,我又要問你,從出仕又到不仕,有沒有不變者存呢?”

莊周回答道:“這一次不仕,與出仕之前的不仕又有不同。以前不仕,只是出於對現實的不滿,現在不仕,則是從親身經歷中感受到了生命的可愛。當然,我並不後悔漆園吏的這段生活。這幾年,我認識到,人雖然要追求意志的快樂,但是,也必須學會在人世間的大海中游泳。呂梁丈夫、佝僂丈人、梓慶,都是我們的師傅。”

藺且問道:“先生,你現在退隱了,完全自由了,再也不必為那些束縛你的東西發愁了。”

“非也。跳出政治的漩渦,不等於跳出人世的大海。我雖然要讓我的精神在天地之間無拘無束的漫遊,但是,我的腳卻必須踩在堅實的大地上。這就叫‘獨與天地精神相往來,而不傲睨於萬物,不遣是非,以世俗處’。”

“獨與天地精神相往來與處於世俗之間,難道不能同時做到嗎?”

“當然能,而且必須做到。實際上,只有做到了處於世俗之間,才能做到獨與天地精神相往來,也只有做到了獨與天地精神相往來,才能做到處於世俗之間。二者互為因果,不可割裂。”

“請言其詳。”

“所謂獨與天地精神相往來,也就是進入道的境界。而道則體現於它所創造的萬物之中,並不是離開眾物而獨存的東西。因此,要想進入道的境界,就必須與世俗之間的萬物相處,在任何一個有限的、有形的物上悟出那無限的、無形的道。離開了世俗之間的物,也就無法把握到獨與天地精神相往來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