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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簡直就是自然界動物的化身,維妙維肖,栩栩如生。驗收大員讓隨從們敲擊鐻下所懸掛的鐘,無不符合“擊其所懸,由其鐻鳴”的標準。宏厚的鐘聲猶如獅子怒吼,輕揚的鐘聲猶如仙鶴長鳴,悽苦之音恰似猿啼,歡快之聲宛如百靈。……莊周真有點懷疑這不是透過人手製作出來的,而是鬼神所為。

正當莊周沉浸於這美的境界而忘記了自我的時候,突然被宮廷驗收大員的笑聲喚醒了:“哈哈哈!梓慶,你真行,這下我可以向君主交差了。不過,我倒要問一問,你是不是有神秘的道術,要不然,怎麼能雕刻出如此奇妙的鐻呢?”

梓慶回答道:“我只不過是一個粗野的工人,不識字,更沒有讀過什麼聖賢之書,能有什麼神秘的道術呢?雖然這麼說,但是,我還是有一點經驗,我即將製作鐻的時候,要保持胸中自然的元氣,一點也不讓它受到損害。而保持元氣的方法就是齋戒的靜心。”

驗收大員馬上自以為是地接著說:“噢,我知道了。你獨居一室,不食葷腥,與人隔絕,等待神靈的降臨,然後在神靈的指使下創造出這些鐻。”

梓慶說:“大人,我所謂齋戒是從內心深處除去各種束縛與礙障,達到虛靜清明的精神境界,這是一種心齋,而不是一般人所謂的齋戒。”

驗收大員不解地問道:“心齋?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心齋是怎麼回事?”

梓慶說:“所謂心齋就是靜心以養、保持天然。心齋三日,就忘掉了慶賞爵祿之利;心齋五日,就忘掉了非譽巧拙之名;心齋七日,就忘掉了自己的四肢形體。當此之時,我已不知道我要製作的鐻是宮廷的御品,因此就沒有任何思想負擔,我的手藝就可以發揮到極致,而沒有外物的束縛。然後,我就獨自一人到山林之中去,躲在隱蔽的地方觀察各種動物天然的形體,傾聽它們發出的各種聲音。慢慢地,各種動物的形體就完完整整地印在我的心中了,要製作的鐻的形狀已經活靈活現地呈現在我的眼前了。然後,我又回到作坊,以最快的速度將它們雕刻出來,一揮而就,毫無修飾。因此,我削木為鐻沒有什麼神秘的道術,如果有,就是四個字:以天合天,以我之天,合物之天,物我在天然之地合而為一了。”

驗收大員聽了梓慶的一番話,如墜五里之霧,不辨東西。但是,他口中卻稱讚道:“高論,高論。佩服,佩服。”然後指揮隨從們將鐻小心翼翼地搬上車,運走了。

看熱鬧的工匠們也紛紛離去了,空曠的作坊中只剩下莊周與梓慶。莊周踩著地上的木屑,走到梓慶跟前,對他說:

“誰說您沒有道術,您剛才講的,就是一篇最好的道的宣言。我莊周願拜您為師。”

“先生,您別戲弄我了。我不知道什麼道術不道術,我只知道雕刻。討論道術,是你們學者的事。”說著,提過酒壺,斟了兩杯。莊周也不客氣,端了一杯,與梓慶對飲起來。兩人一邊飲酒,一邊聊天。莊周問道:“你剛才說的那些,與我的學說有很多相通的地方。你是從哪兒學來的?”

梓慶呷了一口酒,漫不經心地說:“我們世代為工的人口口相傳,都這麼說。我們木工的祖師是工倕,他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相傳他用手畫圓,從來不用規;用手畫方,從來不用矩。而他用手畫的圓與方甚至超過了其他工匠用規矩畫的圓與方。他的訣竅只有四個字:指與物化。”

“指與物化?”

“是的,指與物化。足蹬履,怎麼才能說合適呢?那就是忘掉了足的存在,好象履就是足;腰繫帶,怎麼才能說合適呢?那就是忘掉了腰的存在,好象帶就是腰。可見,只有當自己與外物完全合一時,才能控制物、駕馭物。”

莊周聽了梓慶的這番話,陷入了沉思。他一直在追求生命的自由,追求意志的快樂,但是,他總認為只有擺脫外物才能達到內在生命的自由。而梓慶的雕刻手藝與他所說的這些話都說明,生命的自由就在於生命與外物的交融。他以前雖然體驗過與自然之美完全交融的境界,但是對於人世間的骯髒與醜惡,他總是抱著一種排斥、拒絕的態度。可見,要獲得真正的自由,就必須能夠與所有客觀存在的事物達到一種“指與物化”乃全心與物化的境界。但是,要做到這一點,是多麼困難啊!

莊周在蒙邑住得時間久了,又萌發了遠遊的念頭。他將漆園的事務安頓好,告別了妻子與兒子,帶著藺且,乘舟順丹水而下,不日來到了彭城附近。

一天,莊周與藺且來到了呂梁。丹水在此處突然下跌,形成了一個高達幾十丈的瀑布。瀑布濺起的水珠在數里地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