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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聲地哭叫:“紅面仔!紅面仔又來了!”

山間一個神壇師父,告訴爸、媽,要帶我到三峽恩主公廟,求關聖帝君幫忙,然而我的病癒來愈嚴重,清醒的時候愈來愈少,手腳常抽搐,牙關緊咬不放,根本無法出門。心疼我的外祖母只好代我去三峽恩主公廟祈神,並許願只要我好起來,一定會親自來還願,甚至還求了護身符及香灰回來,但我的病情卻愈來愈惡化。

能拜的神都拜了,能求的符都求了,各種草藥、偏方也都吃了,面對我毫無起色的病情,爸、媽真的慌了手腳,最後決定帶我去大醫院試試。我們從小村到鎮,最後換了幾趟車,到了中壢、桃園,當時桃園地區最大的一間醫院是“聖保祿醫院”,掛了急診,等了許久才輪到。急診室裡都是焦急的父母帶著發燒的孩子在求診,醫生也都忙翻了,好不容易輪到我看診,醫生見我四肢抽搐、眼睛翻白,便告訴爸、媽,我很可能得的是當時正在流行的“日本腦膜炎”!要爸、媽立刻帶我轉診臺大醫院。

根據爸爸事後的描述,到了臺大醫院以後,醫生先為我退燒並做了一些初步的診斷與處理,足足等了三天,才被送進病房。正如聖保祿醫生的診斷,我得的是腦膜炎,臺大的醫生說,因為我的病情被延誤得太久,即使有幸救活了,也很可能會成為植物人或是重度智障,要爸、媽的心理有所準備。

當時對國語不熟的媽媽,根本弄不清楚什麼是“植物人”,就用臺語大聲地對醫生說:“是人,不管什麼人都不要緊,不要是鬼就好了!”

由於家裡還有老人和小孩要照顧,爸爸便要媽媽先回家,自己則找來礦場的至交好友水源叔一起輪流看護我。每天,除了吃藥就是打針,折騰了一星期以後,我終於醒來,不過,醒來的我不但不會講話,連爸爸都不認識,而且醒來不久,眼睛就翻白著又沉沉地昏睡過去。爸爸看到這種狀況,更是焦急,不過醫生一再地告訴爸爸,我的情況已比預期樂觀,神經知覺尚都完好,只是意識不清而已,爸爸才放下心來。

當時沒有電話,當然也不可能寄信,因此我清醒了的訊息是水源叔坐了三四個小時的車,回家告訴外祖母和媽媽的。水源叔後來告訴我,媽媽一聽說我醒了,熱淚盈眶地跪地拜神。後來我常想,我的命或許是我媽求神求來的吧!

在臺大醫院住了三個星期,不知做了多少檢查,抽過多少次脊髓液化驗,才得以出院。在我出院時,醫生告訴爸爸:“這個孩子能活就好,不要期待他學什麼,而且最多也只能活三年!”因為醫師認為延誤了救治的關鍵時間,腦部分因發炎化膿壞死,也許會一輩子不會講話,或不會自理生活,甚至於大小便都要人照顧,讀書、上學就不用急,看情況再說!

但我看起來很好,眼睛看得見、嘴巴會吃、手腳會靈活地動;大小便原會失禁,後來也會控制,回到家,家人也慢慢都認出來了,又過了沒多久,也會說一些簡單的話了,爸、媽根本不認為我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一開始他們都能包容我喊錯人或講不出物品名稱,像二姐,她根本不管我認不得她,只要我發出聲音,不管是“煮”或“節”,她都認為我在喊她;外祖母也一樣,不分我喊的“媽”是在叫她還是在叫媽媽,我只要說:“媽!”她就感動地抱著我哭,她哭,我也跟著嚎啕大哭,根本不知道是為什麼而哭。

關於我生病前後的記憶,都是爸、媽、二姐轉述的,那段時間的我沒有記憶,也無法思考,更別說有什麼情緒了,整個人就像是中空了一樣,每天只會哭。我一哭,爸、媽、外祖母,甚至全家人就會緊張起來,不是哄我吃就是哄我睡,再不然就是帶我去散步!

那時,我只要在睡覺,媽媽除了會幫我拉拉被子,還會用手指,放在我的鼻孔前,看看我是不是還在呼吸,這個習慣一直到現在還都改不過來,我的孩子因為不瞭解阿媽在幹什麼,有時也會有樣學樣,一看到我在睡覺,就會用手指來摸摸我的鼻子,有幾次不小心把我吵醒了,我問他做什麼?他說:“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學阿媽的動作而已!”

其實,在我生病以前,我就已經備受寵愛了,我生病之後,大人們更是對我呵護備至。那段時間,只要我和兄弟姐妹吵架,媽媽都會把他們拉到一旁,說上好一陣子。記得有一次,媽媽又把大妹拉到一旁,不知媽說了什麼,只聽到大妹大聲說:“媽,免驚啦!哥會死老早就死了,不會活到現在!”

後來才知道媽媽是對妹妹說:“不要和你哥吵架,你哥隨時都會死!”

原來爸、媽把醫生說我最多隻能活三年的囑咐一直放在心上